有时候就是这般无奈,娘家的父亲不做人,陈氏不过一个宛如浮萍的弱女子,不懂谋生之法,只能同害她至此的冯堂叔一家继续过活。
世间之事并非都是爽文,也并非所有人都有打破囹圄的能力与胆识。但这个八卦听到最后,张月盈直觉心里堵得慌,狠狠咬了一口生煎,鲜香的汁水瞬间迸溅,待腹中已有五分饱,便撂了筷子,去外边的花园里溜达散心。鹧鸪和春花屈膝向沈鸿影
行了个礼, 退出暖阁,追在张月盈身后。
沈鸿影放下汤勺,侧目瞧着张月盈带着两个丫鬟从窗前经过,浅淡的天光斜洒在她身上,垂落的发带随着跃动的光点一跳一跳。
以他识人辨色的功夫来看,绝对又有什么事惹了她不快,他琢磨了一番,方才唯一触动她神经的唯有陈氏的结局。
“殿下。”小路子小心觑了沈鸿影一眼,“咱们跟过去吗?”
沈鸿影一个眼神,小路子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让下人将剩下的早膳撤了下去,主仆二人随即出了西暖阁。
秋色渐浓,月桂已谢,浣花阁的芙蓉新栽不久,身量尚且低矮,初初绽放,缀满了檐廊一侧,粉柔白净,随风摇摆,粲粲若朝霞生辉。
沈鸿影在檐廊下远远听到少女的娇笑声。穿过长廊,越过一大丛芙蓉花,一架秋千映入眼帘。
正值晨光最好之时,旭日高照,天空一碧如洗。
秋千正好躲在匝地的树荫里,美目盼兮的窈窕少女,素手挽着丝绳,双脚踏在秋千板上,上下晃动,衣袂飘飘,腰间长长的丝缘飞扬,如同一只翩飞的蝴蝶。
随着秋千的起伏,秋日的暖阳尔映照,尔又湮灭,她的面容或明或暗,宛若最被袅袅烟云笼罩着的最晴雨不定的湖波水色。
半仙之戏不过如是。
鹧鸪和春花紧张地护持在一旁,其他身着窄衣的丫鬟也被吸引到附近,偷偷探听着动静。
张月盈左脚悬空,只用右脚蹬住踏板,将秋千蹬得更高了些。她闭上眼,感受着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仿佛所有烦恼都被抛诸脑后。
这般冒险的举动,看得沈鸿影颇有些心惊胆战。
张月盈在踏板上轻巧地跳跃,换了只踩秋千的脚,瞧着稍不留神便有可能会摔下来,沈鸿影忍不住喊道:“当心脚下!”
“殿下?”打秋千的少女似有所觉,蓦然回首,瞧见站在廊前的青年,双脚控制着身下的踏板,让秋千慢慢停下来,鹧鸪和春花一左一右扶着她从秋千上下来。
她小步走到沈鸿影跟前,笑意直达眼底,“你怎么也过来了?”
沈鸿影皱了皱眉,“我若不来,也不知道你会把秋千荡那么高。”
张月盈眼神闪躲,微微低头瞟着腰间系着的丝缘,嘟囔道:“荡个秋千而已,哪家的姑娘不会,不过就是高了一点点而已,我又不会摔下来。”
沈鸿影气闷在心里发不出来,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倒像是他蓄意为难一样。
“万一呢?”
张月盈摸了摸耳后,有些心虚,虽然她一直以来都常常这样打秋千,但沈鸿影也是好意,若驳了他,反而是自己不识好歹了。她脑袋瓜一个激灵,有了一个主意。
只见她一双清莹眼珠转了转,笑得很甜,拉住沈鸿影的衣袖,把他往秋千拽去,“秋千荡到高处,能比别的地方看得更远,心也能更自由。”
沈鸿影半推半就地到了秋千前,问张月盈:“所以你刚刚不高兴了,就荡秋千?”
张月盈拨浪鼓似地点点头,“我推你,殿下要不要试试?”
被张月盈满眼期盼地盯着,沈鸿影很难说出拒绝这两个字,然后人就被摁在了秋千上。
“那殿下,可要坐稳了。”
张月盈握住秋千的系绳,湖水绿的袖子滑落,露出一截皓腕,衬着一只白冰翡翠镯子,肤色愈白如雪。
张月盈离他极近,散落的一二发丝在他脸上一扫一扫,痒痒的难受。沈鸿影怔了怔,身后猛然被人一推,秋千朝上飞去,冷风迎面扑在脸上,瞬间将他唤回了现实。
第一下飞得还不算太高,落下来时,张月盈再用力一推,秋千向上的速度更加迅疾,沈鸿影攥紧了两边的绳子。直至最高点时,他忽而抬头望去,才发现此时的他离天空竟然如此的近,再朝前远眺,视线竟然跃出了浣花阁,甚至隐隐能瞧见王
府的边墙。
心竟真的渐渐平静了下来。
推了几下,张月盈便躲到了一旁,看着秋千上被风吹得表情有些失控的沈鸿影,噗嗤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