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很快停了下来,小路子上前要扶沈鸿影起身,沈鸿影抬手拒了,吸了口气,缓了一缓,便拽着秋千绳站了起来。
张月盈笑眯眯地看着他,道:“表姐和想蓉她们从来不让我推秋千,说是我推得太高,她们们会害怕。殿下倒是第一个敢坐我推的秋千的人。”
这下,沈鸿影几乎是彻底无语了。张月盈瞧着他脸上的表情,仿佛就写着“是不是专坑我”几个大字。
张月盈索性不逗他了,自己坐回了秋千上,偏头问:“殿下刚刚在上面看到了什么?感觉如何?”
沈鸿影思量少许,回答:“人恰如风,可穿重楼。”
“这就对了。”张月盈晃着脚道,“殿下追过来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生气?那我现在就告诉你。”
“我朝虽大部分女子都能走出宅门,若是同丈夫过不下去了就好聚好散,但也不乏有人迂腐如陈氏之父。这种人家中的女眷终其一生都会被所谓的三纲五常困于一间小院,永远都见不到外面的世界是何等广阔。她们只能坐着秋千,期盼它能飞得
高一些,再高一些,这样至少能稍微窥见院墙之外的模样。”
“所以,殿下你明白了吗?我只是一时替一个身不由己之人感到悲哀片刻罢了。”
沈鸿影问:“那你如今仍旧如此?"
“不了。”张月盈摇摇头,她脚尖蹬地,秋千重新开始晃动,“我只会为这种事难受一小会儿,天下过得惨的人难么多,我要是全部放在心上,那不得时时刻刻唉声叹气,永远都耷拉着一张脸,笑颜不展,然后把自己的心给彻底压垮。我才不做这
么蠢的事,还不如把这些让人不虞的抛开,做些让人忘却烦恼的事。”
沈鸿影沉吟了很久,都没有讲话,他轻轻走到张月盈身后,猛地将她向前一推,张月盈被吓了一跳,“啊”地尖叫起来。
半盏茶后,张月盈从秋千上跳下,对沈鸿影横眉冷竖,嘲讽道:“就殿下你这样推秋千,比我都恐怖。”
虽然荡到比平时更高的地方的时候,是挺刺激和好玩的。
沈鸿影的表情有些晦暗,但声音依旧温和:“刚刚让你想起了不太开心事,像你说的荡高些就能丢开忘掉了。”
张月盈脑袋嗡的一声,怔怔愣了几息,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我已经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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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紧锣密鼓的筹备,甜水巷那座宅子改成的会所终于正式开张。
会所被取名为“凝尘”,取自“绮席凝尘,香闺掩雾”,专门服务勋贵官家女子。会所采取的乃是会员制,与张月盈名下的京城各家店铺联合,所有服务均汇于一体。简而言之,凡凝尘会所的会员均可就在甜水巷提前试用,买到玉颜斋的新品,尝到
百花楼的糕点席面等等,不必再分别前往各处,耗费时间。
会所特别养了一个傀儡戏班子,此刻就在正院赏音斋开演,演得便是扶桑散人的《锦绣良缘之公子薄情》,悠扬的唱词声声入耳。
赏音斋占地不小,装潢是京中流行的华丽风格,若是有哪位会员想要借地开宴,此处便是一个好选择。张月盈方到此处,春雨便告诉她镇国公夫人已定下了下个月在这儿给小姑子办生辰宴,不少夫人也有所意动,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赏音斋照常留给张月盈了一个雅间,她方进斋中,作为东家之一的何想蓉歪在椅子上,颇有意趣地欣赏着台上的表演。
张月盈坐在旁边的位置上,手里摇着刚拿到不久芙蓉缂丝扇,问她:“这出戏排得扶桑散人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何想蓉话甫一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立即捂住嘴,眼睛?得老大。
“我这话还能收回去不?”她嚅嗫着嘴唇片刻,问道。
张月盈道:“就没听说过泼出去的水还能收回去的,就算我此刻成了个聋子,你刚刚的话还是记在了我的脑子里,又有什么法子能抹掉呢?”
她笑得一脸纯良,何想蓉噌地起身,朝张月盈扑过来,手直接探向胳肢窝,“让你让我,让你诈我………………”
张月盈被挠得咯咯直笑,赶忙求饶,何想蓉才收手,暂时放过了她。
“哼??你不是早清楚我知道你就是扶桑散人了。你知我知,怎么谈得上诈,我不过是正经地问候一句如今最炙手可热的话本先生。”张月盈持扇点了点桌沿。
“就这么一点儿名声,有什么值得得意的?”何想蓉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眉眼间的飞扬之色怎么也遮掩不住,“但这家戏班瞧着比当初水云楼还要强些。”
张月盈接话:“演戏的人都是从教坊司落选下来的,本事自然是有的。比起分到某些府上为奴婢,在这里演演歌舞和傀儡戏要强的多。”
何想蓉忽然正了正神色,严肃道:“思意今日恐没有颜面来这里见你了。京城都传遍了,安平侯夫妇半个时辰前女上徐府致歉,他们旁枝的事是冯大姑娘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