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曼秋一直置身事外,不参与戴家问题的讨论,突然被拉入话题中心,惶恐不安。
早两年心思不成熟, 哭着求着留在戴家, 不回福利院。换成现在, 梁曼秋做不到这样没皮没脸。她已经足够麻烦戴四海,不好意思再当他的绊脚石,妨碍他追求新生活。
“我、过两年上高中就可以寄宿了。”
戴柯似乎怨她没默契,不跟他统一战线:“你周末不回来?寒暑假不回来?又住水井圈?”
“总会有地方去……………”
梁曼秋拿不准福利院是否还有她的一席之地,突然红了眼,低头默默嚼着小笼包。
戴柯单手扶起梁曼秋的额头,看清她红通通的眼眶,“又哭了?”
梁曼秋偏头避开他的手,“才没有。”
话毕,泪珠不争气滑过脸颊,跌进餐碟,给荷包蛋加了味。
一包纸巾扔到戴柯手边,戴四海朝他示意梁曼秋。
戴柯抽了两张,塞梁秋执的手里,“有什么好哭的,没人能赶你走。”
梁曼秋一直耷拉着脑袋,默默将纸巾换到另一边手擦干泪,继续吃荷包蛋。
戴柯有时好得没谱,像上天给予的礼物,如果不是他阴差阳错把她从福利院“拐”出来,戴四海恐怕下不了决心留下她。有时又坏得像恶魔,把她拉入噩梦。
如果成长是一步一步接受不完美,梁曼秋已经认识到现实不像童话故事,会存在100%的好人。
戴柯的缺点和优点一样突出,她只能和他的缺点磨合,记住他的优点。
戴四海:“小秋,听到你哥哥说了么,没人能赶你走。”
梁曼秋忙点头。
戴四海:“这里就是你的家,明白吗?”
梁曼秋吃两口就擦两下脸,像得了重感冒。
戴柯解决完两只荷包蛋,放下筷子,瞥她一眼,“傻不傻?”
梁曼秋又吸了两下鼻子,脸蛋全然看不见。
戴四海说:“妹妹长大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动手动脚。”
戴柯揉了下后颈,“我又没打她。”
女生脸皮薄,当着梁曼秋的面,戴四海点到即止,对戴柯说:“我看你才傻,小秋多聪明。”
眼看二胎问题就要糊弄过去,戴柯端起餐碟和筷子,起身送往厨房,再次强调:“反正我不会再要弟弟妹妹。”
饭毕,戴柯溜回房蹬了棉拖,钻被窝跟阔别已久的PSP重逢,不忘心疼机子电池。
梁曼秋收了餐桌,一拍脑袋才想起昨天放了周舒彦鸽子,没去翠田图书馆跟他写作业。
等到十点,估摸周舒彦也该起床,梁曼秋用家里座机拨下周舒彦的手机号码。
她握着听筒,看着次卧,莫名有点提防的意思,怕戴柯突然出来,看到她在打电话。
除了金明,梁曼秋没把家里电话告诉过其他男生。
次卧隐隐传来游戏音效,戴柯没插耳机。
嘟嘟几声,电话通了。
“喂。”周舒彦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梁曼秋不自觉压低声,“喂,是我,听得出来么?”
他们好像没有叫过彼此名字,她一时拿不准该怎么称呼。
周舒彦:“你啊......”
梁曼秋:“嗯,昨天、家里出了点事,没有去图书馆,忘了跟你说一声,不好意思。”
周舒彦:“严重么?”
梁曼秋:“啊?”
周舒彦:“家里的事?”
梁曼秋:“已经解决了。”
周舒彦:“今天下午出来吗?”
不待梁曼秋作答,一条男声强势插入,“梁曼秋,你在跟谁说话?”
梁曼秋将听筒从耳边挪开,捂住画筒,有一点心虚,“我跟同学打电话。”
戴柯便没了声音。
梁曼秋挪开手,继续说:“你刚才说什么?”
周舒彦:“刚才是你哥?”
梁曼秋没想到对面还能听清,“嗯。”
周舒彦:“下午还能出来?”
梁曼秋:“能。"
“再放鸽子我会生气啊。”
周舒彦的警告比戴柯正常说话还要柔和,梁曼秋舒心之中隐隐透着点不安,不太适应。
梁曼秋:“不会的。”
周舒彦:“这是你家的号码么?”
“嗯。”梁曼秋斟酌该怎样提醒他不要随便打电话。
周舒彦:“你每天都什么时候在家?”
梁曼秋只能直说:“还是我打给你吧。”
周舒彦:“座机接听收费吗?”
梁曼秋:“啊,应该不用吧,没听说过。”
周舒彦:“以后你打响我电话,我挂了再给你打回去。”
梁曼秋:“一般也没什么事………………”
周舒彦:“难道你不会主动找我?"
“不知道。”
梁曼秋时刻留意计时,打到差不多满整分钟,匆匆挂断电话。
回到次卧,在床前踱步好一阵,她开口:“哥,下午我和同学一起去翠田图书馆写作业。”
戴柯靠在床头,换一条腿支起膝盖,扫了她一眼,“男的女的?”
梁曼秋犹豫一瞬,咬了舌头,“女生。
戴柯没多问,继续沉浸游戏。
梁曼秋走到书桌,又回头,“哥,你要一起去图书馆么?”
“不去。”戴柯头也不抬,丢出两个字。
“去嘛,跟我一起去写作业。”梁曼秋连自己也没发觉有点嗲。
戴柯拇指忘我狂击,压根没听清。
梁曼秋白表情,撕了撅嘴,从书包抽出新借的书翻看。
下午临出发,梁曼秋在公车站附近的精品店挑了一块草莓橡皮,一会送给周舒彦当赔礼。
她尝过被放鸽子的滋味,不太好受。
春节一天天临近,梁曼秋回姑姑家,吃了除夕晚饭和初一两顿正餐,依旧回碧林鸿庭过夜。戴四海带戴柯回乡下老家也差不多行程,只吃饭不留宿。初二去戴柯外婆家会捎上无处可去的梁曼秋,发妻已故多年,戴四海还能做到年年大包小包拜
访老人,已经成了邻舍美谈。
今年戴四海和阿莲关系偶然曝光,理应带上阿莲下乡,阿莲觉得进度太快,婉拒了。
阿莲是二婚,前夫家暴,她几乎赔光嫁妆才领了离婚证,不单婆家骂,连娘家也骂。她跑出来打工就没再回老家,每年和同样留海城的小姐妹一起凑合。
梁曼秋第一年去戴柯外婆家时,收了红包不好意思,交给戴四海。得了阿伯首肯,才自己留着。第二年去已经成了名正言顺的表姐表妹,只要黏着戴柯,没人再探究她的身份。
临开学,戴四海又问了一句梁立华有没有联系她,梁曼秋摇头,说问了姑姑也没有。
梁曼秋心地善良,唯一的恶意留给梁立华,自私地希望他不要再出现,不要再打破她平静稳定的生活。
春节期间翠田图书馆闭馆十天,梁曼秋和周舒彦没再见面,年后走亲访友,也没再约见。
初一贺年电话,梁曼秋和周舒彦约定,等开学每周微机课上口给他留言。
没想开学不久,梁秋的平静生活还是起了涟漪。
梁曼秋开始感觉班上女生排斥她,下课约着一起上厕所的女生先拒绝她,再答应另一个女生的邀约。
原本只是一件小事,没头没脑,积少成多便显得可疑。
体育课没人跟她扎堆闲聊,回到教室桌面的书被推乱,连人缘最旺的丁莉莉都朝她冷笑,再没来问过戴柯的八卦。
放学后,梁曼秋和金明一起走去车棚等骑单车的哥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