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群老狐狸,自是不相信天上掉馅饼之事。但宁礼坤却不同,他是宁氏族长,宁氏百年清贵,有他这句话,就是拿了宁氏的脸面来做保证!
马老太爷站起身,倒了盏酒,一口饮下,长长出口气,道:“你是宁江洲,在座的我们,皆为江州人。如此推心置腹,我马老二,也绝不是那只盯着几个阿堵物的软蛋。老太爷,你且直说就是,"
赵丰年见岳丈表态,跟着站起身,道:“老太爷,我家犬子与府上七郎交好,在学堂又得你教导,天地君亲师,你是先生,又为尊,有事吩咐,且说就是,我赵氏能做到,绝不推辞!”
其余几家前来时就已经商议过,宁礼坤将事情掰碎了,已经说得很是清楚。他不但要拼命,还要拿出钱来。宁氏是何等家族,做到这个份上,他们还有&后顾之忧?
于是,大家紧跟着拍着胸脯道:“老太爷且说无妨,我陈家没甚厉害之处,只做买卖,还是有些用处。”
宁立坤神色激动,连着摆手:“大家都坐,都坐。能得诸位的支持,我很是感激。”
众人坐回去,宁礼坤放低声音,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了。
众人这下表情各异,直愣愣坐在了那里。马老太爷听得心头直跳,差点抚掌大叫妙。赵丰年则下意识看向了坐在最末的宁毓承,他神色平静,斯斯文文喝着汤。
宁礼坤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中,心落回了肚子里,道:“你们放心,我走了,我家的小七在江洲府,他的算学好,脑子还算过得去。有事情,你们找他就是。”
众人齐齐看向宁毓承,他放下羹匙,起身抬手团团作揖下去,面带笑容镇定地道:“我算学学得的确不错……………”
赵春盛抢着道:“七郎的算学是明明堂之首!”
赵丰年脸色一黑,心道这几天要将他关在府上,省得他出去坏事。
宁毓承笑容不变,轻轻拍了拍赵春盛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继续道:“我能算清账,能算清账,便能看出诀窍紧要之处。诸位都是经验老道的长辈,你们比我厉害,有你们在,我给你们打杂,做个跑腿的活不在话下。”
马老太爷想到自己的儿孙,再看外孙赵春盛,惟余长长太息。
如何能与宁氏相比?!
大家再商议过一阵,正事要紧,只稍微吃了几盏酒便各自离开。
翌日天刚蒙蒙亮,宁礼坤出城前往明州府。府衙开门之后,马老太爷与赵丰年两人带着名贵的补品,补品中放着足金金锭,找到贺道年,恭敬无比,想要再多买些粮食。
贺道年谨慎,心底总觉着不安。两人要的粮食并不多,一人只要一百石头,折合下来约莫一万两千斤粮食。至于粮食价钱好说,只要粮食铺子有粮能开张就行。
一时拿不定主意,贺道年边委婉地道:“两位先且回去,我再看下账目,若有富裕,定会先考虑你们。”
马老太爷与赵丰年也没多说,只千万拜托了,再说了些感激的话便离开了。
贺道年很快将方通判叫了来,说了两人要再拿粮食之事,他留下了金锭,将补品给方通判。
方通判已经知道两人来过,心道他们翁婿出手阔绰,肯定送了厚礼,岂止这些燕窝鹿茸。
拿人手软,贺道年故意显得为难,不过是要自己一并拿主意。
不过,方通判也没推辞,他心里自有别的谋划,道:“府尊,库房不缺这点粮食,既然他们卖完了,就再拿一些去便是。府尊爱民如子,总不能让江州府的百姓没粮可买,没饭可吃。常平仓的粮食,他们也要不完。”
既然方通判如此说,贺年想他在府城消息灵通,外面没甚异样,也就答应了。
接着,陈家陆家王家也陆续到来,带着厚礼,各自要走了不等分量的粮食,常平仓还余下一半的陈粮。
陈粮被几家派车马,趁着天黑时拉走。
明州府混乱的消息不断传来,江州府已经风声鹤唳。早间,粮食铺子还未开张,百姓便不顾寒冷,排起了长队。
排在后面的百姓,冷得不断哈气跺脚,往前焦急张望。
“怎地还没动,难道粮食铺子没粮食了?”
“没听到消息啊,这两天粮食天天涨,难道今朝更贵了?”
大家紧张不已议论起来,这时,铺子有人出来了,后面的人见他一脸怔松,不禁问道:“出何事了?”
“便宜了。”那人喃喃道。
“什么?”有人没听明白,七嘴八舌追问:“什么便宜了?”
“粮食便宜了,不不不,”
那人答不清楚,一手扛着袋子,一手乱摇,结结巴巴解释:“粮食只卖去岁的价钱,不过,要签字画押,今年买了多少陈粮,明年要卖给铺子多少新粮。”
跟着出来的人机灵,喜滋滋补充解释:“你们放心,新粮价钱,照着市场的价钱来算。”
“都是江洲父老乡亲,粮食铺子东家于心不忍。明年天时不好的话,就后年还,大后年,总有天时好的时候。粮食不会缺,你们放心。”
“别挤别挤,其他粮食铺子也一样,都一样可以这般签字画押,底下的县城,乡下皆一样!”
大家脸上的愁容顿消,高兴得欢呼大喊,顾不得寒冷,争相奔走相告。
新粮价钱回到去岁,他们就不用犯愁,也不用担心灾害还不出新粮,反正总有年成好的时候!
消息很快传到府衙,贺道年脸色大变,一下跌坐在椅子里,冷汗湿透后背!
方通判脸色也大好,心神不宁地来到值房,看到贺道年的模样,心凉了半截,稳了稳神,道:“府尊知道外面的情形了?”
贺道年直愣愣看着他,嗓子发紧,挤出一句话:“常平仓此时开仓放粮,是锦上添花。不开,明年的新粮,待到巡检使来时,要如何交代?”
方通判铁青着脸,久久未曾做声。
江州府粮商往明州府出了一部分粮食,眼下凭着赵氏马氏几家手上的粮食,根本不够卖。
他们生生将价钱压下来,一是安抚百姓,二是逼着府衙将常平仓的余粮全部放出来。
若府衙不就范,这几家联合截断了明年的新粮。常平仓空缺的陈粮补不齐,就是监守自盗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