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糟粕,该从书中摒除。哪怕留着,也应当标识,提醒人千万莫要效仿。既然从书中学习,就要学到真正的学问,现在的书………………”
宁毓承犹豫了下,坦然道:“九成无用!”
宁礼坤瞠目结舌望着宁毓承,侧头道:“什么?宁小七,你再说一遍!”
“一成有用的书,乃是些农书,历法。算学等书本。可惜,这些书不多,且都不易得,至少用得到的人,比如种地的百姓,他们靠天吃饭,种地的经验,不输于农书上的学问。种地的百姓,大多不识字,农书,应当是劝农的官员在读。”
宁毓承笑起来,“今天我下地去拔草,不知地中的杂草究竟是甚,只能看出与麦苗长得不一样。牛水村的村民都懂,知道何种杂草要除根,何种杂草的草籽,掉在地上就会长。村民没读过书,他们懂得比我多,甚至,远比贺知府还懂。读都得懂
农书才能做官,指点他们干农活,这便是外行,前去指点内行。”
“那你觉着,应当如何办,让大字不识的庄稼人去做劝农官?”宁礼坤讥讽地道。
宁毓承只当没听出宁礼坤的讽刺,认真地道:“我以为与农有关的官员,该钻研如何提高粮食的亩产,防治病虫灾害,改进种子,粪肥。何时耕种,何时收成,庄稼人都懂。布谷布谷,鸟儿不要一个大钱,它们会叫唤提醒,比官员华而不实鞭耕
牛有用多了。”
宁礼坤无力扶额,心力憔悴:“一群不省心的混账,没一个省心!”
“祖父莫气。祖父,我读了宁氏的宗谱。”宁毓承慢吞吞道。
宁礼坤一下坐直身,警觉地道:“你读出什么了?”
“宁氏百年,不过如此。”宁毓承毫不犹豫道。
宁礼坤神色阴沉下去,厉声道:“大胆!若无宁氏祖宗,你如今身在何处!宁氏几百年,岂容你小觑!”
宁毓承面不改色道:“祖父,宁氏先祖最早是从龙之功封爵,宁氏子孙得以举荐出仕,后来举荐变为科举,宁氏已然是世家大族,比起其他庶人,读书上自占了先机,宁氏族人多考中科举,出仕为官。有几人官至宰相,恩荫及子孙出仕做官,宁
氏一族便绵延至此。只要出一个大官,便可让宁氏继续富贵,祖父,可是如此?”
宁礼坤紧绷着脸,冷冷盯着宁毓承,“是与否,都轮不到你来点评。既然你觉着自己厉害得很,那你且说说看,宁氏得如何做,方能名留青史?”
宁毓承神色从容答道:“宁氏的宰相,能记得的,仅是宁氏后人。世人皆知公输班鲁班,华佗扁鹊。我以为,宁氏族人众多,聪明能干者不知凡几,却没能出一个能让世人铭记之人,着实可惜了。祖父,非要拘泥于出仕为官,士农工商,士当为
次。”
宁礼坤愣住,神色若有所思。
宁氏欲真正名留青史,的确不能只靠做官,出大官。
不过,宁礼坤向来谨慎,步步为营,区区小儿宁毓承的几句话,便能让他头脑大热,弃后人仕途,改去做不入流的营生。
“大禹治水,李冰修筑水利,后人皆知工之大用。我们的学堂,却只教经史子集,还不容置疑,不容学生思考。地里为何会长出粮食,船为何能在河上行驶,为何会有四季变幻,阴晴圆缺。”
“教出的人,这里的考量都大致差不离。”宁毓承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尽管能考中科举出仕为官,也仅仅如此了。”
宁礼坤心头惊涛骇浪,面上却不显,他凝视着宁毓承,哦了声,问道:“宁小七,你究竟想作甚?”
宁毓承笑道:“祖父,我不想读书了。”
宁礼坤陡然变脸,呵呵冷笑,“行啊,不读书,你以后不要姓宁。”
宁毓承赔笑,“那不行啊,我本来就姓宁。祖父,你要考虑到我阿娘的心情。”
“你都不管你阿娘,竟然要我去管!”宁礼坤气极反笑,道:“你究竟想要作甚?"
“祖父,我想要些牛犊。”宁毓承老实道,
“想要些牛犊!为了几头牛犊,竟然这般大的圈子,指桑骂槐,话里藏刀,呵呵,宁小七,你真是有出息啊!”
宁礼坤心思微转,防备地道:“你要牛犊作甚,不过丑话说到前面,你要牛犊也可,你自己要出钱,你若没钱,将你的马卖了去换钱!”
“行,我的马卖了就是。还有福山福水他们………………”
“福山福水他们不行!”宁礼坤断然打断了宁毓承的话。
若没人看着,宁毓承会翻天!
宁毓承见忽悠不过去,只能道:“好吧。祖父,我要的不是一头牛犊,是很多头小牛犊,保证两户一头牛牛犊分给宁氏的佃农养,养大之后,给他们耕地用。大伯管着俗物,要劳烦祖父出面,跟大伯商议。”
“我这张老脸,可不敢让宁小七求。宁小七开口,莫敢不从。”宁礼坤没好气道,心道兔崽子倒知道规矩,没直接去找宁悟昭。
宁毓承笑个不停,“祖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莫要阴阳怪气,指桑骂槐。”
眼见宁礼坤又要翻脸,宁毓承赶紧道:“祖父,几头牛犊算不得大事,我还要一件事,要与祖父商议。”
宁礼坤当即起身朝外走去,道:“不,你没有。我累了,你滚回去!”
宁毓承哪能善罢甘休,追上前缠着宁礼坤不放,道:“祖父,你听我说啊,很简单容易,祖父,明明……………………"
听到明明堂,宁礼坤脚步停了下来,伸手揪住了宁毓承的耳朵,咬牙切齿道:“连明明堂都惦记上了,你讲不出个所以然,以后你还是滚出宁氏,宁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