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太紧张,竟然都忘了。
夜灯显示五点多,陈蝉衣又强迫自己闭上眼睛,闭目养神,睡了个回笼觉。
直到将近七点,家门被敲响。
怀孕和疲惫让她反应迟钝,陈蝉衣愣了愣,抱着被子坐起身。她不知道这时候还会有谁过来,如果是季航或者陆承风,都会在微信上和她提前说一声,这是礼貌。
陈蝉衣想不出头绪,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也没敢发出声音,披上衣服走去门边望了一眼。
外面是黑衣服男人,看着有些面熟,她想起来这似乎是郑家人。郑容微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陈蝉衣打开门。
对方说:“陈小姐,请您叙叙旧,还望您赏脸。”
陈蝉衣迟疑片刻,确认了下:“是郑先生你来的吗?”
男人并没回答,只是当着她的面展开掌心,那里面静静躺着一枚衣扣,陈蝉衣眼瞳颤颤认出来,那是李潇衣领上的衣扣。
“陈小姐赏脸吗?”
她紧抿唇,将扣子颤抖握在掌心。
轻轻点了点头。
然而那辆车驶去的方向,并不是郑家大院,也不是如今郑容微下榻的公寓。
道路渐渐变得陌生,陈蝉衣皱了皱眉:“你要带我去哪里?”
男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并不说话。
到地方了她才发觉,周遭古意森森树木参天,是香山别墅。
陈蝉衣平静打量了圈四周景象,音调淡淡:“你不是郑家的人吗,为什么另择主?”
那男人很显然一怔,估计是没料到她看出来,骤然有些发怵。想说点什么,欲言又止。
最后干脆一咬牙把她推了进去:“陈小姐,对不住了。’
陈蝉衣脚踝崴了下,痛得蹙眉。她捂着小腹,怕伤到肚子就没和他争,任由他扯着胳膊穿过庭院,带进客厅,接着关紧了别墅门。
别墅窗帘拉着,很昏暗,特别安静。
陈蝉衣缓了会儿呼吸,摸到沙发,抚着胸口平复心绪坐下来。
她大概明白了是谁,只是在等。
过了约莫半小时,一道女声熟悉从二楼传来:“陈小姐。”
陈蝉衣抿抿唇。
陈慧穿着睡袍:“惊讶么,再见到我。”
陈蝉衣沉默了会儿:“我知道会有这天。”
陈慧笑了,走下来往对面沙发施施然一坐,从口袋摸出烟,点燃。
烟雾很快烧起来。
陈蝉衣别过头,捂着肚子,被烟呛得咳嗽。
因为怀孕,平时总会很注意这些,出门身上会备着口罩,烟酒一类的东西,更是碰都不敢碰。
但她也没说,她知道陈慧不会把烟灭了。
陈蝉衣咳嗽过后,重新坐好,双手轻轻搭在小腹上,垂眸低下头。
过了很久,陈慧轻轻说:“说实话,我很恨你。”
陈蝉衣看向她。
“上学那会儿,就很恨你,那时候我总在想,要是没有你,可能我和他早就在一起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一个初中的?初中就认识,比你认识他更早,可是后来偏偏是你变成他女朋友??陈家月,我真的不甘心。”
陈慧吐出一口烟,轻烟飘散,很快吞噬她面庞。
她有一张极为艳丽的面容,细眉微蹙,眼眸懒怠,明明红唇似血,肌肤却呈现一种病态般的苍白。
陈蝉衣没有回她的话。
她接着说:“我那会儿思考过很久,他究竟喜欢你什么?喜欢你纯?可那时候我也是差不多年纪,我也没和男人上过床,我差在哪里?要么就是喜欢你性格?”
陈慧打量她一眼,觉得格外好笑:“可是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性格哪里好,你知道男人喜欢什么吗,你懂怎么他们高兴吗?你什么都不懂,对,甚至你根本不用懂,你一出生,什么都有。你有钱,你会投胎,谁还能玩得过你?”
她话里有浓浓的怨愤,最后一句,简直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嘶哑难听至极。
那么多年的不甘,那么多年的妒怨,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化解。陈慧恨她,最开始,她以为是恨她能得到李潇。她表白七次被拒,她却虏获得轻而易举,凭什么,她不明白。
她不甘不愿,调查这个叫陈家月的女生的一切。
然而,在得知她的性格成绩家庭背景后,陈慧沉默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铺天盖地的恨意。
这种恨暴虐到令她心悸,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所谓何来。
她究竟在恨什么呢。
她好像是恨他爱不爱她,又像是在恨别的,这么多年,她始终想不明白。
要是陈家月是个贫民女,长得丑成绩还烂就好了,最好性格再粗鲁点,她就舒服了。
“我那么爱他,他都没有回头看我一眼,你为他做了什么,他就能不管不顾爱你?”
陈慧讽刺一笑:“陈家月,你真是好命,做任何事情,根本不用努力,舒舒服服就有人捧给你。可是你算什么呢,你有半点本事吗?你被陈家赶出来,是不是终于也体会我的心情?”
“像你这种不懂珍惜的人,家里给你选那么有钱的未婚夫,你装什么纯拒绝?老天真是瞎了眼,你不识好歹,最后竟然还能有这么好结局。陈家月,你狠。”
离开陈家,没钱没了庇护,陈慧刚得知这个消息,不知道有多高兴。
她想陈家月还有什么好装,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她来享受这一天。
可是最后她等来的是什么?
是李潇重新回来了,而且变成了她从没想象过的,意气风发的样子。
最可气是,他变成这样,却还是爱她。
陈蝉衣平平静静听她说完,没生气也没发怒,只是软着声问了句:“你说完了?”
陈慧看着她。
陈蝉衣说:“你有病。”
陈慧立刻咬牙,恼怒瞪着她:“你说什么?”
陈蝉衣小声重复:“我说你有病。”
她很难得骂人,平时脾气软,也不愿和人过多牵扯,别人说一句,她顶回去,少不得两边都要来回拉扯,挺没意思的。因此,即便是最初在医院,听到风言风语,她也懒得去计较纠缠。
这是她第一次忍不住。
她耐着性子听陈慧发泄不满,最开始其实什么都不想说,只是听到中段,终于听得发笑生气。
陈蝉衣对上她眼睛,静静说:“你说你比我更爱他,比我更懂怎么爱他??不是的,你只爱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