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接待的是周家的司机,京城五月,气温还不算太热。
司机等候已久,见到李潇,面露尊敬,寒暄几句后,就将他们送去了周家名下在京城的公寓。
“这是周先生安排的,如果您有任何需求,请随时联系我。”
李潇颔首:“有劳。”
公寓楼层不算高,配套设施倒是一应俱全,地段繁华,和曾经的陈家大院相隔不远。
陈蝉衣这两天有点感冒,蔫蔫的,精神不是很好。强撑着看李潇放行李,蜷着膝盖缩在沙发上。
李潇将房间简单收拾过,就抱她进去睡觉了。
“你不睡吗?”
“我还要出门,晚点回来陪你。”
陈蝉衣攥紧被子,虚弱点了点头。
长途劳顿身心疲惫,她意识昏沉,很快沉入梦乡。
等再次醒来,是下午时分。
她被手机闹醒,捞过来看了两眼,回复了个好,就披上衣服出了门。
公寓外的花坛一片鲜妍。
她这几年很少回京城,如无必要,甚至都不会提起这里。
然而她“小陈大夫”的名气渐渐传开。
临海富商多,京城高官多,有些官太太的私人请求,她实在推拒不掉,也会回这里问诊。
她对周家有印象,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周家掌权人周书彦的母亲,近几年来一直有头疼的病症,中医上来说,应该称头风痼疾。这种病,其实看不出什么成因,医院多次检查脑部CT,也都表示没问题。
可就是折磨,吃药也吃不好。
周家夫人性情守中,有些古板,原本就对现代医学颇有微词,本能认为就是不如中医。
现在一个头疼都治不了,更是气得直骂无用。
陈蝉衣之前给她看过,施过针,也开过几贴药。
竟然真的有效。
她长相清秀,性格温顺,周夫人很喜欢她,甚至连带周书彦也对她颇为客气。到了如今,周夫人愈发信赖,大小病症,几乎都要问过她才放心。
陈蝉衣想起李潇,这次就是要和周书彦谈合作,心里倒是觉得挺巧的。
结束之后。
周家夫人拉着她手:“之前吃了两个月药,整个人精神都不一样了。”
陈蝉衣笑笑,收起手垫:“您其实阴虚火旺,又脾胃湿阻,平时才显得整个人没精神没气色,气虚致头痛,之后慢慢调理,身体会越来越好的。”
周夫人吩咐佣人:“之前给陈小姐准备的东西呢?拿来。”
她笑吟吟对上陈蝉衣:“你的事我也听说了,前两天书彦回家也跟我说,他这次要谈的项目,竟然是和你家那位。我可真是高兴,能让书彦看中的人,肯定是没错的,你们在一起我也放心。”
佣人呈上锦盒。
里头装着一对翡翠玉镯。
水头相当好,苍翠通透,如幽碧之海。
“让人按照你手围做的,就算是你新婚的贺礼了。”
陈蝉衣本想推拒,听到后面,耳根薄红,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周夫人,您太客气了。”
“这算什么,等你婚礼那天,我再给你选个更好的。戴上试试?”
陈蝉衣听话将手镯套上。
玉指纤细,腕子滑腻洁白。
翡翠圈住手腕,显出几分别样的雅致与风韵。
周夫人越看越满意:“书彦还说我选的成色老气,嘁,明明是有些人自己压不住,看看,多漂亮。
陈蝉衣忍不住抿唇笑。
“多笑笑就对了,和你说,那些人的话别往心里头去,你现在也有自己的名气,和陈家没有关系了。前段时间聚会上,我才看见你大伯母,哟,还是端着个样,我就看不得,你今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别搭理他们。”
晚上李潇将近十点多才回来。
陈蝉衣喝了药,自己先休息了,临近傍晚开始,京城就下起了雨。
到了夜间,近乎潮雨连天。
迷迷糊糊间,感觉额头被搭上一只温热的手,她下意识蹭了蹭,难受得哼了两声。
“晚上吃药了吗?”
她软声回应:“吃了。”
李潇坐在床边,将被子替她扯到脖颈,皱着眉,隐约有些焦急:“那怎么温度降不下来呢。”
也有可能是水土不服的原因,本来只是感冒,后来直接演变成发烧。
他洗完澡,换好睡衣,翻身上床搂着她。
陈蝉衣觉得都快一天没看到他了,尽管疲倦,但还是撑着精神:“合作谈得顺利吗?”
李潇说:“嗯,晚上和那几个人出去吃饭,所以回来晚了。”
“我今天其实也去周家了,周书彦的妈妈在我这里看病。”
“听他提过了,今天见面的时候,他就说了你在给他母亲治病的事。”
“他连这个都说?”
李潇嘴唇贴着她头发:“对啊,你现在不是有名气的小大夫吗,我项目能谈成,是不是沾了你的光?”
说得她脸薄薄泛着红色:“我没有。”
李潇闷声笑,笑完之后禁不住把她抱得更紧。
所有人与事都变了,她却还是最开始那个模样,总是羞涩,和顺。即便变得比从前更厉害一点,可性情始终如一。
她身上有淡淡的香,发烧出了层薄汗,睡衣上气味显得温暖。
“我今天,路过了长安街。”
陈蝉衣一愣,淡淡应声:“嗯。”
李潇轻声说:“好像和三年前没有变化,长安街十车道,还是那么宽阔,中轴线长得像是看不见尽头。”
“晚上回来的时候,下夜雨。都是五月,我喝了点酒,周家配的司机是新来的,问我去哪,你猜我说什么了?”
尽管能猜到,陈蝉衣还是配合地问:“说什么?”
李潇觉得有点好笑:“我差点说,去我们几年前住过的那个酒店。”
陈蝉衣心脏不可抑制地传来钝痛。
那时候她还在学医,还没有从陈如晦手底下挣脱出来,甚至还没有勇气和想法,和陈家闹到决裂的地步。
长安街是她带他去看的,他们吃过湘菜馆,吃过街边的冰淇淋。他很早就预约好和她看升旗,有了第一张合照,他把昏昏欲睡的她,抱回宾馆。
这是他们关于这座城的回忆。
并不全是美好的,因为后来,还有中枪,他在医院生死未卜,她被迫去求郑容微,只为了能见他一面。
护城河晨曦渐染的颜色,他们一起看过。
如今再忆起。
这些陈年往事,近得仿佛就在眼前。
陈蝉衣忽然转过身,抬手,手指细软,顺着男人结实的腰背,摸到肩胛处凸起的疤痕。
那种伤,长瘢痕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做那种事的时候,她有时会无意识抓挠,然而只要掌心碰到那块地方,李潇就会断续喘着气,捞过她的手,挂在脖颈上。
他不让她碰那个地方。
原因很简单,那些瘢痕太难看罢了。
他有时自己洗澡,穿衣时对着镜子,看到肩胛处的瘢痕坑洼,都会觉得丑陋和恶心。
触摸的感觉微凉,李潇习惯性把指尖抓下来:“不碰。”
“我想看看。”
“不好看。”
“可是想看。”
“为什么想看。
“就想。’
他有点没办法:“宝宝,你该睡觉了。”
“为什么不让看。”她半撑在他身上,轻声说,“你觉得我会嫌弃你喔?"
心底的想法就这么被揭穿,夜静静的,他抿唇,说不出话。
她的呼吸声很轻:“那我摸摸行吗,我不看,以后你准看了再看。”
她也没有恶意,充其量只是心疼,知道他在这方面心思比她敏感很多,因此话语间总是小心翼翼。
李潇心里叹息,最后抓着她的手,往肩胛处按了按:“摸吧。
然后闭上眼,维持着搂她腰的姿势不动了。
她好像是真的好奇,摸摸还捏捏:“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