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琴甩开手:“我就要说,潇啊,这么多年,你也知道一直是你舅舅家接济你,不然就你阿妈的身体,说不准都过去了。你舅舅工地出了点小问题,你也有本事了,能帮就帮帮我们,啊?"
李潇站在沙发侧面,腿弯靠着扶手,并不说话,眉眼一片淡漠冰寒。
赵蕴瑶觉得丢脸:“妈,你停停吧。”连她都知道,就她妈当年看不上人家的那副嘴脸,现在还想巴结?
换做哪个稍微有点傲气的人,肯定都不打算再相帮。
这不就是挟恩图报吗。
赵蕴瑶原本都不愿意来,这几年,经历过社会磨砺,也算是更加明白亲情的可贵。
她渐渐不像以前那么眼高手低。
从前她骄纵跋扈,作弄李潇,回想起来,其实很后悔。
她是准备自己替家里还钱,再没想过伸手就要。
可是她妈不是这种人。
曹琴都不敢相信,她居然不帮自己讲话,气得直皱眉:“你能不能跟家里一条心?这几年出去上班给你上野了是吧?"
赵蕴瑶头疼:“上野上野,你就知道怪这个怪那个,爸又不是没长手没长脚,我也能挣钱,你干嘛非来这里闹啊?"
“我这叫闹吗?你之前不也看新闻了,你哥现在有名有钱,他让你爸进大公司,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我们现在的救命钱,对他来说,也不就是洒洒水吗?”
赵蕴瑶心烦意乱。
她真想说,那当年,人家给家里妈妈的救命钱,对她家来说,不也是给得出手的吗。
曹琴给了吗?
自始至终,男人站在那里,都没有搭理她半句,冷得仿佛一块冰。
曹琴不禁生气,还想再说几句,眸光一瞥,看见站在卧室门口的陈蝉衣。
她眼睛一亮。
这不就是直播里,李潇手机里拍的那个女生吗?
他疯狂向全世界示爱,傻子都知道那是他心之所属。曹琴也不笨,见这边实在说不通,立刻去拉陈蝉衣的手:“哟,你不是我们潇看上的姑娘吗?多大了,准备什么时候办喜事啊?”
陈蝉衣手腕被她抓住,冷不丁浑身一颤。
立刻就被一阵大力扯开,紧紧裹在身后:“别碰她。”
李潇骤然冷了眉眼,愤怒铺天盖地袭来,几乎让他整个人染满煞气。
他没想过理会曹琴,到现在还没动手,无非是顾及房里睡着的人。
她这几天都没休息好,他不想把她吵醒。她心软,可是他没法告诉她,他不会帮曹琴一分一毫。
李潇眼瞳有难堪的沉默,像是死寂,原本就是污糟不堪的家庭,他也有尊严,不想在她面前反复展示。
李潇转身,尽量压住颤抖:“乖,回房间去。”
陈蝉衣愣了愣:“可是你......”
他抿紧唇,勉强克制暴戾情绪:“昨晚上不是还有电影没看完吗,你调出来,一会儿我就进来陪你看。”
陈蝉衣这方面特别拎得清,知道他不想多说,她小幅度点点头,转身跑进房间关好了门。
李潇刻意压低了声音,除了偶尔曹琴声音尖利,外面的对峙,她逐渐听不到了。
大概十分钟,男人推门进来。
她缩在被子里,看着他软声问:“她们走了?”
李潇点头,翻身上床:“过来。”
她挪过去被他拥紧在怀里,李潇嘴唇蹭了蹭她头发。
房间拉着窗帘一片漆黑,陈蝉衣说:“现在几点了?”
“六点。”
清早就来扰人清梦,难怪他情绪不好。陈蝉衣埋在他怀里,只能听见他稳健有力的心跳,她抬眸,摸了摸他冒出的短短胡茬,对上他漆黑眼睛。
“不痛吗。”他攥住她手。
陈蝉衣说不痛,思索良久,还是试探着问:“你生气了吗?”
李潇摇头,谈不上。
他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唯一要说,可能只是最后曹琴去碰她,他受不了。
就像是他的宝贝,要被人用脏手玷污,他的戾气几乎是一瞬达到顶峰。
陈蝉衣说:“哦,那你后面怎么让她们走的?”
李潇紧紧抿唇,像是不愿意开口。
她细软的指尖戳戳他:“说说看嘛。”
他攥住那根手指,最后把她整个掌心压在胸口:“我,我告诉她,如果再不走,我会让警车过来。”
哦,她软声笑笑:“这么吓人呀。”
润州那几天在下雨,阴雨连绵,他原本膝盖就不好受,李潇胸口闷得发紧,不想再提。
给她扯了扯被子:“再睡会儿?”
他怎么给她强行闭麦啊。
陈蝉衣伸出小手勾着他脖颈:“不行,你不许走。
他无奈看她:“宝宝。”
陈蝉衣小声说:“其实我不觉得你吓人。”他很显然得愣怔,她凑上去,趁机舔了舔他嘴唇,像是安抚,“我觉得你这样很好,要是我遇到这种坏亲戚,我也不想帮她。”
李潇默然片刻,又躺了回去,静静从身后把她圈紧,下巴垫在她肩上:“嗯。”
陈蝉衣说:“比如说我大伯母,我真的很讨厌她,我能不能在你面前骂她?”
李潇弯唇:“嗯。”
“她真是我最不喜欢的那种人,特别精明,也很势利眼,最瞧不起人。你都不知道,我小时候她就不喜欢我,后来是因为我要嫁给郑容微,她才愿意跟我说话的。”
李潇低眸,咬了咬她秀气的肩膀:“不许提他。”
“你吃醋啊。”
“嗯。
特别醋,怎么就要嫁给郑容微了,这不是没嫁么。李潇低声在她耳边说:“你要嫁给我。''
好吧好吧。
她顺毛捋:“反正就是,她这个人,我觉得跟你舅妈毫无差别,有用了她才肯赏个正眼呢,落魄的时候,她连说句话都嫌多。要是我以后碰到她,我肯定也不帮她,我巴不得看她笑话呢,气死了。”
他笑了:“宝宝别气,以后我努力点,让她想想就后悔。”
他是在哄她,可其实心里也确实这样想。陈蝉衣性格是很温和的,几乎不怎么生气,也不容易和人起争执,性子很软,他有时候都害怕她被欺负。
能让她这么多年都记在心里。
陈家夫人,从前一定对她很不好。
他想想心里难受。
“要是小时候就碰到你就好了。”李潇掌心温热,轻轻抚了抚她脸颊。
小时候就碰到,最好还是她是个小女娃的时候,大眼睛懵懵懂懂的,不设防,给颗糖就能让她喊哥哥。
旁人再欺负她,她就不会孤零零一个人了。
陈蝉衣轻嗯:“所以你也不要因为你舅妈的事生气,好吗。
她眼瞳温柔看过来。
李潇愣了愣,那时候才意识过来,她说那么多,竟然只是为了哄他。
他陡然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李潇低睫,用脸颊蹭了蹭她,放低声音回应:“好,我答应你。
“还有一件事也要答应我。”
“嗯。”
她仰头看着他:“你以后有事不准瞒着我。”
这是当然的,他知道经营婚姻不易,最遭不住隐瞒和欺骗。李潇说:“不会瞒着你,什么都会告诉你。”
陈蝉衣继续说:“那你想想,还有什么要给我交代的吗?要是以后被我发现了,我就不理你。”
李潇笑:“这是坦白从宽吗。”
她哼哼两声。
她模样实在可爱,李潇情不自禁,俯身啄了啄她唇。窗外雨声雷声隐约,他眼瞳黑漆漆望着她:“我,有件事是想告诉你。”
陈蝉衣没想到真有事情啊,神色严肃起来:“嗯?”
膝盖上传来熟悉的痛感,就像是有柄钝刀,一阵阵剜着那块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