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1 / 2)

朝廷上的文武百官,有近三分之一面露愤然之色, 认为给韩瑄此等追赠实在是太过优渥, 更不用提韩瑄乃是身带污点的罪臣, 德不配位, 如何能随祀孔庙。

另有三分之一敬佩韩瑄为人, 不相信他会做出鬻题之事,并且不满首辅刘砀大权独揽已久, 故纷纷出言支持。

其余三分之一则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微末小官, 他们大多为墙头草,随波逐流,故此时沉默不语,暗中观察着朝堂两派的斗争。

皇帝抽出一份积压在最下方的折子, 递与一旁的宣旨宦官道:“念。”

那太监低眉顺目地小心接过,展开奏折念道:“臣……泣奏, 永安三年五月榆林、绥德两府州之葭州 、吴堡、神木等多县被旱灾民。”

皇帝又一连抽出四五本奏折, 一一叫宦官念了。

一时之间,偌大朝廷鸦雀无声,只听宦官清冷尖利的声音道:“永安三年十一月延川、宜川、府谷……等九县被雹被霜贫民。”

“永安四年四月武靖、阳湖等地被蝗贫民,粮食歉收……宜缓征其新旧额赋。”

“永安四年七月……黄河决堤……”

待宦官念完了,底下的众臣已是听了一身冷汗,只听皇帝缓缓道:“朕继位不过短短数十载,全国各地大小旱灾仅永安三年就发生了十八次。另有水灾、雹灾、霜灾、虫灾、蝗灾、疫灾、鼠灾等共计十余种。”

“去岁,天大寒,山东雹灾, 民众牲畜房屋伤亡损毁不计其数,更有难民冲击京城。”

“处理黄河决堤的赈灾大臣工部侍郎程敬贪污白银五万余两,朕免其官、抄起家,不曾想此人任官不过十余载,却敛财得上百万两之巨。”

皇帝叹了一口气,拿着吴御史的折子亲自走至他面前,将折子丢在了他跟前道:“朕时常想着,是否是朕太过仁慈,才惯得你们一个个胆子这样大,如今什么事都敢做,什么话都敢说。”

吴御史跪在地上,颤颤地伸手去拿那本折子,就见皇帝一脚踩住了对他道:“吴爱卿,你说是不是”

吴仁闻言拼命磕头道:“皇上,臣冤枉啊!”

“你……冤枉!”皇帝一脚踢在吴御史肩头,直将他利落踹倒在地,吴御史也不敢掸身上灰尘,一个翻身起来忙又跪到原地磕着头大喊冤枉。

“还有你们。”皇帝指了另外两个御史道:“不思正道,整日钻营于名利,助纣为虐,如此低劣品性,着实不堪为官!”

“传朕旨意,削除此三人仕籍,家族子弟三代内不得为官!”

话音刚落,殿外就上来数名军士牢牢按住三名御史,另有宦官上前道了声“大人,得罪了”,就剥下三人身上的圆领补子袍同头顶乌纱帽。

将三名御史乱棍打出,又命人小心抬走韩瑄遗体后,皇帝抬头扫视众人一圈,痛心道:“当朝大学士统共有五位,皆是内阁重臣。科举舞弊案一朝牵连其二,实在是动摇国本。韩爱卿不堪受小人羞辱,以死明志。”

“可恨某些人背后煽动那些不知事的士子,妄图扰乱朝纲,实在是其心可诛。”

刘砀高声道:“皇上说的极是!”

皇帝瞥了刘砀一眼,走到他身旁,刘砀忙将身子弯的更低了,皇帝面不改色地将手搭在刘砀肩上道:“你们一个个虽冠冕堂皇地站在干岸上,隔岸观火,可朕心里知道,你们其中有些人比刚刚那三个人更心思歹毒!”

“朕劝你们都反省反省,莫等一朝枷锁上身,才追悔当初走错了路!都好好将心思放在正道上!”

众人纷纷跪倒在地道:“臣惶恐!”

“朕欲令韩爱卿随祀孔庙,想来……众位卿家应该没有异议了吧。”

“陛下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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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垮了韩瑄,刘砀心情甚是愉悦。

刘府内,苟无庸忧心忡忡道:“大人,皇上定是起了疑心,还有那林如海,肯定也对我们怀恨在心!”

刘砀道:“皇上会起疑心很正常,毕竟这次可是折了一名阁老在里头,要不是林如海为官向来小心,我们不曾抓到把柄,你以为他能跑得掉”

苟无庸道:“那……我们此次的计谋不就失败了吗韩瑄以死明志,又随祀孔庙,怕是再难同‘鬻题之说’扯上关系。”

刘砀笑着道:“人死如灯灭,名声好又如何,还能让韩瑄再活过来吗我原本计划着,这次能成功将这两人暂时关进大牢一段时间就行了,等督察院那边审几个月,到那时等他们再出来,万事皆定,哪怕他有通天之能也难覆乾坤。”

“不曾想韩瑄那厮竟愚蠢至此,叫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易取其性命。”

苟无庸闻言拍马屁道:“还不是大人您圣明嘛。”

刘砀哈哈一笑,十分畅快道:“这次我们不过损了几个都察院的喉舌,实在算不了什么,让我想想下一步该如何施为……”

突然他道:“那个李琛是什么身份”

苟无庸小心答道:“不过是一名普通金陵应试举子罢了,家境贫寒,并无什么大身份。”

刘砀摸着胡须沉吟道:“金陵……你再好好查查,他是个金陵人,我记得贾府旧籍就在金陵,看看此二者只见可有什么关联。”

苟无庸只好老实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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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贾府回来后,李琛难掩心中喜悦,迫不及待提笔写下一封家书托人送回家,想要告诉母亲这一好消息。

李母不识字,还是请乡里的教书先生帮忙念了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

教书先生道:“恭喜啊,老太太,您儿子要娶亲了,薛家可是金陵的大户呢!”

李母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道:“他这孩子……也是才告诉我。”乡人嘴碎,不多时,李家小子要娶上薛家女儿的消息就在乡里传了个遍。

李母收了信后,想着李琛年纪小定不懂其中的礼数,还是自己亲自帮他操持为好,一番收拾,按着信中提及的住址,她竟是包袱款款上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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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试后,京城流言喧嚣,更有好事者将李琛祖上三代的背景都扒得干干净净,虽发现其仅是一个穷酸书生,可还是不死心,一口咬定他定是同考官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李琛不堪其扰,从此大门紧闭、深居简出,在放榜之前,甚少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决心要以功名证明自己的才华,并不屑这等口舌之辩。</p>

后来传出文冤阁大学士韩瑄当朝触柱而亡,以死明志,一时之间满城哗然,流言慢慢被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