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谓江雨浓,老子不屑你来看,”李子豪昂着下巴,不知道这样的他,从哪里来的自信,挑衅一般盯着江雨浓,“等我出去,照样过好日子。’
“我话还没有说完,”江雨浓用最淡的情绪,说了最狠的话,“再也没有人来看你了,李子豪,因为疼你爱你的父母,死了。”
李子豪闻言愣神,随后敛了狂傲,皱着眉大声骂道:“江雨浓你踏马说什么呢?”
“你被抓的那天,他们接到了通知,“江雨浓说到这里终于有了情绪,她笑了,轻声嘲讽道,“就像你说的,因为太疼你了,太着急了,高速上超速行驶,连车带人翻下了山,死无全尸。’
“不可能!”李子豪红了脸,弓着身子向前,仿佛一只要极力挣脱牢笼锁链的凶兽,“不可能江雨浓你踏马骗老子!老子才不信呢!!!”
“你爱信不信,我就是来通知你的,”江雨浓语气还是那样淡,四两拨千斤,“李子豪,在这个世界上,你只剩一个人了。”
她收了笑,那极淡的瞳孔再次出现巨蟒凝视。
“不管是死还是活,你都只剩你自己了。”
“如果表现好,死缓变无期,又或者减刑,但出了监狱,你也找不到我。”
“你知道的,我能做到。”
说到这里,江雨浓上半身也往前靠,语气轻飘飘的,但说出口的话又有千斤重。
“换句话说,你口中那样厉害的沉澈,能做到。”
江雨浓没给李子豪再说话的机会,她说完起身走了,独留下李子豪一个人在后面怒吼,然后被看管人员暴力制止按住后,拽着他起身,钳着他的两个肩膀用力往下压,强制带走了。
最初,他的怒吼声很大。
但随着江雨浓往外走,声音逐渐变弱。
等到她走到沉澈面前,声音彻底消失。
“走吧,”沉澈笑着去牵她的手,嗓音温柔,“晚上想吃什么?”
江雨浓深深看了他一眼,很清楚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依着他回答,“都行。”
“那先回酒店休息一会儿,想吃什么,晚上再出去吃。”
“好。”
两人牵着手往外走,上车后,江雨浓跟沉澈说有话要说,沉澈了然,让司机在外面稍等。
他隐约知道江雨浓要说什么,但没有主动开口,安静听江雨浓先说完。
“为什么要给他们钱?”江雨浓问得很平静,没有一丝生气的态度。
“因为他们想要的,恰巧是我富余的,”沉澈语气也很平静,“江雨浓,上学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
“就不怕他们赖上你?就不怕他们的欲望像无底洞?”江雨浓皱眉,但语气仍算不上重,只是充满无奈,“沉澈,钱不是你这样花的。”
“怎么不是?钱不就是用来换取想要的东西吗?不就是这么简单?”沉澈往前探身,一手握着江雨浓的手,一手抚摸着她的头,“江雨浓,我想你过得好,不想他们再纠缠你,所以我拿一点钱换他们的不打扰,这很值。”
“一点?”江雨浓眉头皱得更深,“多大的一点,能让那样的一家挥霍八年?"
沉澈捏着她的手背,哄着说:“我有底线的。”
“你的底线就是八年后再给一次?”江雨浓声线稍提高,“沉澈,你给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我知道了,我们两个会是什么结局?”
“我想过啊!”沉澈抬抬眉骨,懒着嗓子,理直气壮又带了点撒娇道,“你要是问,我就说提前给的彩礼。”
“谁家彩礼给这么多!?”江雨浓无语。
“我家啊!”沉澈说,“而且还不止呢。”
江雨浓瞪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她知道沉澈故意逗她,不想让她生气。
后排中央扶手收不起来,沉澈只好极力向前。
他左手牵着江雨浓的,右手捧着她的脸,大拇指一下下轻柔地蹭着,满眼缱绻,收了刚刚的赖皮,像哄孩子一样温柔。
“江雨浓,钱这种东西,赚不完也花不完的,是身外物。有就用力享受,没有就轻点享受,不然死了可带不走,”他认真地说,“我不告诉你,是不想给你压力,也不想给你负担。但我从来都不怕被你知道,因为我太懂你了,所以很清楚,这件
事不足以成为我们两个人之间的阻碍,甚至都无法成为我和你吵架的理由。”
“也正因为如此,不管是当年还是前不久,给钱的时候我从来都没有犹豫过,给之后也没有后悔过。”
沉澈又压了压身子,低沉着嗓音。
“因为我的第一笔钱换了你八年安稳的生活,第二笔钱又换了你几个月安稳的日子,真的特别值。”
说完,他靠近江雨浓,调皮又得意,“再说了,前段时间我又把他们所有的资产都收了,还小赚了一笔呢。”
“骗人,”江雨浓瞪他,“他们能有多少资产。”
“吼!”沉澈扬眉,“你可不要小巧人,他们八年前买的那大房子,翻了好几倍呢!”
江雨浓知道他在宽慰自己,就算那家人真的买了房子,买了大房子,但庆谷区的房子,又怎么可能让他赚回来。
沉澈见江雨浓不再说话,双手捧着她的脸,亲了她一下,然后抵着她的额头,像说悄悄话一样轻语,“江雨浓,这是很小很小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
“如果让你觉得不舒服了,或者你觉得亏欠,那以后少骂我两句呗。”
江雨浓:“我哪有骂你?”
沉澈:“怎么没有,天天嫌弃我。”
江雨浓:“谁嫌弃你了?”
沉澈:“现在不就是?”
"......
两人抵着头厮磨了许久,江雨浓轻吁一口气后,抬起头看着沉澈,特别特别认真地说:“沉澈,虽然我确实特别想骂你,但更想谢谢你。”
对于钱,每个人的看法不同,它在每个人心中和生活中的比重就不同。
有人觉得它能换物换人换所有,有人觉得它也只配换物换人换所有。
江雨浓从来都不觉得横亘在她和沉澈之间的是钱。
她曾经犹豫的是思想差距和阶级差距,是两家人三观的差距,是两个家庭的阶级。
他们看似是天上地下的区别,但又止只是天上地下那么简单。
如果沉澈出生在一个暴发户的家庭中,纵然同样有钱,但江雨浓不会有这么多顾虑。
可他出生在那样一个干净幸福的家庭中,而自己又生活在那样一团黏糊糊的污泥中。
这才是她真正在乎的。
刚刚在那个小屋子里,在知道自己这八年的安稳日子,是沉澈拿钱换来的时候,江雨浓震惊、诧异。
但,她更多的感受是庆幸。
她庆幸沉澈拿身外物,换了那八年。
那八年不只是时间和安稳这么简单,是她成长了、沉淀了。是她学会了出去看风景,是她不再埋头只处理自己眼前那些烂事。
她懂了与人相处可以不用伪装,她明白了爱别人的同时,更重要的,是要多爱自己。
金钱会模糊情谊,但也可以模糊时间的距离。
所以如果没有那八年,她不会跟沉澈和好,哪怕遇到了。
被那样的家庭蹂?、折磨八年,她不知道自己会在何处,又成为了什么样的人。
这些,沉澈当然也知道,所以他明白江雨浓在谢什么。
他挑眉,故意贱贱地说,“又口头谢?江雨浓你从上学到现在谢过我那么多次,每次谢我都是口头表达,一点诚意都没有。”
“我认真的,”江雨浓无视他的无理取闹,说,“真的谢谢你沉澈,很多。”
沉澈抿唇,也不再玩闹,挑着好看的左眉,又亲了江雨浓一下,同样认真地点头道:“行,我收下。”
司机回到车上,车辆驶离出发。
江雨浓看着窗外,看着汽车穿过一层又一层铁门,一面又一面高墙,最终驶向宽阔大道。
那些从前包裹着她的铁壁铜墙,那些从前她觉得自己永远无法越过的东西,在这一刻,彻底被她甩在了身后。
它们一点点变小,最终消失在视野中。
心中的结可以解开,但它存在过的痕迹无法磨灭。
从前的江雨浓想摆脱,想冲破。
但现在她发现,那些东西就在那里。
遇见过的人,发生过的事不会消失。
童年的阴影无法除根,但可以带着它走下去,活下去。
她彻底剥离了那层鳞,无论硬的软的。
她不再是从前的江雨浓,
她重生了,自由了,脱离苦海了。
她会紧紧握住林雪浅的手、董玉娟的手、沉澈的手,
她会紧紧握着他们的手好好活下去。
她不会再跟自己说坚持,不会再在窗前看着月亮,跟自己保证未来的日子,
因为未来的每一天,都会更好。
这里她不会再来,
而过往种种,那些坎坎,也不会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