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时候,这种情况下再怎么追问也不会得到结果。但当时董玉娟觉得江雨浓一个人在这边,又是孩子,而且还是在高二这么关键的时候,如果有心事憋在心里想不开,可能会导致各种无法挽回的可怕后果。
于是她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雨浓,无论发生任何事,只要不触及生命,就都是小事。如果憋在心里难受,可以试着跟阿姨说,阿姨不告诉任何人,只是想做你情绪的垃圾桶。”
在那之前,从来没有人跟江雨浓说过,可以做她情绪的垃圾桶。
当时的她不知道这句话的含金量有多高,只是在那一刻,被割了一下午的心得到了些许包扎。
后来在长大后的很多个瞬间她才体会到,人生中有一个愿意做自己情绪垃圾桶的人,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可能是最后这句话触动了江雨浓,她避重就轻地开口道:“沉澈要出国了。”
董玉娟听了,只以为是青春期躁动的叛逆,有点担心,但更多的是庆幸。
庆幸只是这样一件事情。
她笑了,“出国而已,又不是不联系了,是吗?”
江雨浓抿唇,顿了几秒点点头,“嗯,是。”
董玉娟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慰道:“我们雨浓这么厉害,这点小事一定可以自己调整好的。那阿姨不打扰你了,给你自己空间冷静,就先上去了。”
“好。”
董玉娟上楼后,江雨浓在原地沉了几秒,然后从书包里掏出卷子开始做。
第一张英语试卷做到一半,宾馆的门“嘭”的一声被撞开。
她抬头,是下午在学校里见到的江淑娴。
对于江淑娴是如何知道自己在这里的,江雨浓很好奇,但这好奇并没有任何意义。
“江雨浓我给你脸了是吧!骗我来海城区打工挣钱,结果你给我偷偷过来上学搞破鞋!”江淑娴进门就破口大骂,江雨浓稳稳坐着,没有搭理。
江淑娴嘴皮子翻动,还在辱骂着,“我打听了一下那破学校,一年学费七八万,你个赔钱货哪里来这么多钱?是不是那个老不死的给你的?这钱为什么不给你弟弟留着结婚买房子!”
她说话的功夫,人已经走到了前台。然后随手拿起一个花盆,冲着江雨浓就砸了过去,“你个败家的东西!”
江雨浓见她拿花盆,下意识转身躲闪。只是回头的瞬间,后脑勺传来一声闷响。
她先是感觉到一种脑浆被滚烫的铁棍疯狂搅拌的剧烈疼痛,紧接着就是一阵眩晕,然后开始出现耳鸣。
因为疼痛,江雨浓眼睛不自觉闭了起来,一只手捂住头,另一只抓紧椅子扶手,努力让自己清醒。
等到反应过来后,她转回头起身冲着江淑娴怒道:“你有病啊!”
随后她往前台外走,边走边说:“我自己打工挣钱赚学费,挨着你半分钱的事了吗?”
“自己打工?”江淑娴不屑,也更气,“你吃家里用家里十几年,哪里来的自己?”说着,她又要上前去薅江雨浓的头发,江雨浓反应快,抬手挡住了。
她怒目而视,瞳孔紧缩,额头上青筋暴起,每一根血管都清晰可见,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胸腔起伏剧烈。
或许是下午在学校发生的事,让江雨浓再也忍无可忍。
她质问:“江淑娴你凭良心说,这十几年你对我有尽到过一天母亲的责任吗?你只会偏向那个什么都不会的畜生!”
话音刚落,江淑娴抬脚踹在了江雨浓小肚子上,一脚把她踹到了后面的桌子上。
江雨浓没料到江淑娴会动脚,一时间没有反抗。
她先是闷哼了一声,随后只觉得天旋地转间,自己飞了出去,前腹和后腰都遭到了猛烈地撞击,然后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等到反应过来后,自己已经跌坐在了地上,剧烈疼痛的不只是肚子和腰,还有左手手掌心。
她下意识抬起左手,然后不自觉地用右手捂住肚子,闭着眼死死咬住后槽牙,眉头紧锁,没让自己哼出一声。
等到玉娟过来的时候,江雨浓额头全是冷汗,紧绷着的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整张脸冷白到有些吓人。
她把江雨浓扶起来,然后转身冲着江淑娴吼道:“你谁啊?大晚上发什么疯?凭什么打人?还是一个孩子!”
“我是谁?”江淑娴理直气壮道,“我是她妈妈,我教育自己孩子怎么了?”
董玉娟听到江淑娴说是江雨浓妈妈,更来气,“妈妈?哪有你这样当妈的,把自己孩子往死里打!”
“你是哪个?要来管我们家的事?”
“我是这家店的老板,江雨浓的阿姨,怎么了!”董玉娟蹙眉骂道,“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到你这里是这个待遇?老天真是不开眼!"
江淑娴看着面前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心想今天带走江雨浓估计也没可能了,反正她跑不了,那就改天再来。
于是她抬手,指着两人道:“行,你喜欢她是吧,喜欢闺女这种赔钱货是吧?那给你了,我巴不得没生她呢!”
说完,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