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2 / 2)

她臊眉耷眼用凉水醒了醒神,跟着春来一起往昭仁殿那边去,准备着当差。

可这回方荷又被拦了下来,还是问灵和问星她们。

实话说,在方荷毫无保留地把本事交给她们,甚至叫两人还得了赏后,虽心里嘲方荷傻,明面上两人态度好了不少。

横不能叫人以为她们是过河拆桥的人,那万一有个前程,谁还敢给她们做心腹。

所以两人脸上都挂着几分担忧和微妙。

问灵道:“主子爷吩咐,你还如以前那般,只需伺候弘德殿便是,殿内不需要你伺候了。”

问星小声补充:“到了弘德殿,姑娘也不必进殿,只跟春字头的宫女一样,守在殿外就够了。”

方荷竟一点也不意外康熙这猫一阵一阵的脾气。

这招顾问行已经做过了,有什么样的奴才就有什么样的主子。

她平静冲两人点点头:“知道了,多谢。”

等方荷走了,问灵有些纳罕,“都在万岁爷跟前失宠了,她怎么一点都不急呢?”

刚才故意刺方荷的问星轻嗤,“先前万岁爷谁都不要,只要她伺候的事儿你若忘了,就想想咱们多久没侍寝了。”

“她能失宠最好,怕就怕万岁爷是故意磨她的性子,能叫万岁爷如此煞费苦心,往后能少得了前程?”

问灵愣了下,脸色也逐渐有点不大好看。

确实,自从温泉行宫回来,万岁爷就再也没召幸过她们。

不止她俩,御前围房里住着的所有宫人和官女子,万岁爷都没再碰过。

如果不是万岁爷对方荷上心,怎么会怕她多想,再也不碰御前的人呢?

其实康熙还真没想这么多。

只不过回来后要处理后宫的事儿,高位妃嫔也不能冷落太久,还要操心朝政,关心北蒙那边的战事。

围房里的官女子和宫女,本就是他没时间进后宫时才会召幸的玩意儿,实在顾不上她们的心情。

但其他人不这么想。

弘德殿前每日人来人往不少,方荷前阵子又太有存在感,她在殿门外的廊庑下头站桩,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尤其是被叫过来考校学问的阿哥们。

大阿哥胤是走在最前头,一扭脸看见方荷,问题下意识脱口而出。

“你怎么在这儿?”

方荷心想,不愧是爷俩,问题都这么恨人。

她恭敬蹲身,“回大阿哥话,主子怎么吩咐,奴婢就怎么伺候,在哪儿都是应当的。”

胤?被噎了下,也没在意,只把‘新鲜了''三个字咽回嗓子眼,显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可他心里却觉得,先前这宫女黑不溜秋的,倒得汗阿玛的喜欢,如今好不容易白回来许多,却不被待见了。

难不成汗阿玛他就喜欢丑的?

明年选秀就能选福晋的胤大为不解,但这方面他确实无法效仿皇父了,他还是喜欢好看的。

太子胤?没说话,胤祉想说话,被目不斜视的胤?捂着嘴往里拽。

先前惠妃和荣妃才被敲打,慈宁宫发生的事儿没过夜就传到了后宫里。

胤?觉得,出于兄弟情谊,还是别叫老三长嘴的好。

胤祉翻着白眼被拉进殿内,只留胤祺格外纠结地站在方荷面前。

他小声问:“你还好吗?”

方荷稍稍换了下腿上的重心,也小声笑道:“奴婢还好,劳五阿哥挂心了。”

其实不太好。

许久没当值,更久没站桩,才站了两三个时辰,她这腿就跟灌了铅一样酸胀。

但这就是她作为宫女该当的差事。

康熙想靠这个叫她明白留下的好处,梦里想去吧!

胤祺为人憨厚,心肠也软,心思有时候也很细腻,发现了方荷的动作。

作为方荷的小先生,他很想帮方荷,连皇玛嬷都私下里告诉过他,方荷不错,能帮衬就帮衬些。

可......他也害怕汗阿玛,想了想,他忍着肉疼,将自己的荷包递给方荷。

荷瞬间支棱起来,在外头站桩,也有外快?

胤祺:“里头有些牛肉干,你省着些吃,这是我三天的份额......”

说完他还咽了咽口水。

方荷:“......多谢五阿哥,奴婢心领了,奴婢不饿。

其实还挺想吃的,但看孩子馋的.....她倒是好意思抢啦,可惜这几天她要哄人,得摆足了林黛玉姿态,吃多影响她发挥。

是的,方荷压箱底的本事就是哄人。

却不是甜言蜜语地哄,那都不叫本事,叫本能。

上辈子她和耿舒宁能成为闺蜜,自然有臭味相投的地方。

俩人都是那种谁叫我不痛快,我就叫谁全家都不痛快的主儿。

耿舒宁底气更足,大山里养出的骨头那叫一个硬,往往都跟坦克一样咔咔就是干,闹得所有人不得安宁。

方荷做不到,从小夹缝里求生的环境,造就了她永远不会把人往死里得罪的性子。

如果说耿舒宁是祖传打狗棍,她更擅长化骨绵掌,每每都是用哄人的姿态,糖里掺屎,又甜又恶心人。

爸妈两边的孩子都被她这么哄崩溃过。

第一任男朋友抵不过三天,第二任男友阅历丰富一些,也就撑一个星期就得投降。

狗爹……………一两个月也就差不多了吧?

清明后的雨天儿多,她正在心里布局的功夫,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倾斜如蚕丝,将整座乾清宫都遮掩得朦胧许多。

方荷站在廊庑和乾清宫地坪的交接处,四面透风,两面都是雨,很快就打湿了衣摆和绣鞋。

即便天儿暖了,也还没到热的时候,下雨天的湿冷气息就跟蛇一样,一点点从她足底往腿上缠绕。

方荷听到脚步声,立刻抱起自己的胳膊,瑟缩着眼神迷茫,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远远看过来,忽略肤色的一点点小瑕疵,美得像是一幅画。

梁九功心下叹口气,明明好好伺候主子爷,方荷那前程就是板上钉钉的荣华富贵,主子爷心情也爽利。

两好并一好的事儿,这祖宗怎就想不开呢?

他走近后,笑着问方荷:“姑娘冷不冷?要是冷了可千万别逞强......”

方荷纹丝不动,心里倒有点激动,怎么,又能回去歇息了?

“......您只要跟万岁爷服个软,万岁爷定舍不得您在这里受凉不是?”梁九功自认为足够苦口婆心了。

甚至都没露出丁点的酸意,恨不能这祖宗替梁家争光呢。

方荷却木了脸,哦,服软就舍不得,不服软就舍得了?

那康熙跟后宫妃嫔一样,硬气得挺有弹性嘛!

梁九功见方荷不动,顺着她的目光抬起头,“姑娘这是看什么呢?”

方荷轻轻叹口气,语气又轻又柔,甚至还带着几分娇甜,似午后将醒时对情郎喟叹一般。

“奴婢其实特别想好好伺候万岁爷,万岁爷他那么伟岸,那么仁慈,如救世的佛祖一般叫人忍不住仰望………………”

感谢某位多愁善感的格格,否则她真想不出这么肉麻的词儿来。

梁九功心里啧啧两声,这不是服软是什么?

可跟他一个奴才服软有什么用,您倒是进去说啊!

方荷又叹口气,“......可奴婢实在无法忘怀姑姑多年来的养育之恩,姑姑临去之前那满含热泪的期盼,夜夜出现在奴婢梦中......”

梁九功浑身一冷,不自禁打了个哆嗦,嗓子眼都有点不舒服。

话说,徐嬷嬷不是死在安平堂,不许探视吗?

他不自禁小心后退两步,干笑,“这死人总没有活着的人重要,若是能看到姑娘有了前程,徐嬷嬷也只有欣慰的。”

方荷眼神忧郁转头看梁九功,“谙达怎么知道的?”

梁九功:“......我猜的。”反正他也去不了地底下。

方荷又转头回去,三叹息,“我猜,若我能叫徐佳氏留下香火,姑姑才能安息,徐佳氏的列祖列宗也能安好。”

“他们若安好,便是晴天,瞧着这会子的天儿,他们怕是快从坟里爬出来,入奴婢的梦了吧?”

“只盼着奴婢没变化太多,祖宗们可万别找错了人才是......”

梁九功:!!!

万岁爷真龙天子,百邪不侵,要真找错人......那还能找谁?

他心底拔凉拔凉的,干笑两声,啥也不想说了,匆匆留下句场面话,就颠回了弘德殿内。

方荷心里哼笑,叫这死太监总想着做老鸨,吓不死他!

康熙给阿哥们考校完功课,不动声色问梁九功,“那混账说什么了?”

肯定没说什么好话,梁九功这才进门时,面色如土好一会儿。

梁九功定了定神,把方荷的话一字不落禀报了。

熙冷笑,这会子不是海东青,也不是皓月,又变成佛祖了?

他心下蓦地有点微妙,感情他在那混帐心里,从来不是个人?

“叫她上午在外头当值,下午去梢间,让顾问行教她离宫后如何办差的规矩。”

康熙并非故意为难方荷,也没想叫她就此服软。

在宫里无法进殿伺候的宫人,本就要做这些差事。

甚至他还选了个最轻省的活儿。

没叫她跟问字辈宫女一样做女红,也不用跟静字辈宫女去做殿内的杂活儿,更不用像春来她们似的负责乾清宫大殿的洒扫。

他怕这混账又累得病歪歪回去躺着。

荷得了吩咐,也不急着发挥,乖乖进梢间,跟顾问行学那些传递消息,怎么控制夫家的本事。

怎么在外头生存,多学点总没坏处。

既然要给皇上办差,顾问行就不会教她女四书,方荷学得还算愉快。

待得四月十八,董鄂彭春和郎谈点好了兵,在午门前,得康熙亲自鸣鼓端酒,为将士们鼓舞士气,送他们北上。

方荷只停留在城门楼边上,都听到了外头两千多人高呼万岁爷的声音。

场面壮观得,叫魏珠和春来止不住心潮起伏,面色潮红,喝大了似的。

但方荷见过大阅兵,没觉得太震撼,只幽幽盯着午门一大两小三处门楼出神。

明明她离自由只有一门之隔,却成了走不出去的天堑。

康熙从城楼上下来,远远就看见方荷瞅着午门发呆,都气得没脾气了。

他只在上轿辇的时候,掀开帘子凉声问方荷:“瞧着这会子的天儿,徐家祖宗们应该安生了吧?”

方荷:“......”要不您下去问问?

目光含娇带嗔往康熙那里一飘,又不自在地虚着飘往别处。

“奴婢不好意思说。”

大军出行,天朗气清,没出任何问题,康熙心情不错,没再刻薄,放下了帘子。

待得回到弘德殿,他把人提进了殿内。

“这会子也没外人了,说吧,朕听着。”

梁九功见状,挥挥手叫白日里当值的宫人们退下,自个儿去门口守着。

只是忍不住好奇,伸长了耳朵。

方荷用水汪汪的眸子满是崇拜地看了康熙一眼,这才扭着身子垂下眸子。

“祖宗们前几个夜里入奴婢的梦了呢,骂奴婢不识好歹,明明主子爷英明神武......”

康熙提起扇骨做出要敲她的姿势,“说重点!”

方荷:“......就是训斥奴婢不该忘了忠心二字,一门心思离宫,定是叫猪油蒙了心,万不该如此,骂了奴婢半宿。”

康熙唇角弧度渐深:“骂醒你了吗?”

方荷继续扭蛄,声儿都变得赧然起来,“奴婢愚笨,徒有一腔忠心,只是不知该如何......哎呀!”

她捂着被敲了的脑袋,不敢再废话。

“祖宗们给奴婢想出了两全之法!”

康熙知道,这混账嘴里怕是没有好话,但要方荷愿意留下,他也不必跟这混账死气了。

他端起茶,顿了下,不动声色又把茶盏给放下了。

“什么两全之法?”

方荷牙一咬,眼一闭,飞快道,“祖宗们说,既然奴婢想为徐佳氏绵延子嗣,完全可以先出宫嫁人,生几个患儿全了养恩,然后再按着咱们满人的习俗回宫伺候万岁爷!”

康熙:“......你给朕出去!”

还几个

?他就多余跟这混账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