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1 / 2)

怎么会有人听墙角还这么理直气壮啊?

哦,这位爷从来不做人......方荷在心底胆大包天地吐槽,眼睁睁看着康熙带梁九功进了配房。

她现在住的配房虽然不足十平米,但比起早前原身住六个人的耳房都大,叫翠微感叹宽敞都感叹了好些回。

头一次,她感觉这配房拥挤起来,叫人有点喘不过气。

当然,喘不过气并非只因为拥挤。

康熙进门后,那通身夹风带雨的冷厉气场,即便强压着,也没压下去多少。

梁九功都快把自个儿弯成对虾了,魏珠也大气不敢喘地噗通跪地,请安的声音都噎在嗓子眼,发不出来。

康熙平静看过来的眼神,都叫人心底沁着凉意。

方荷不自觉就从床上出溜下来,乖乖站到了一旁蹲安。

康熙不见外地坐到床沿,淡淡开口。

“你们都出去!"

这回方荷没敢跟人抢,由着看不清表情的梁九功,还有眼神担忧的魏珠安静出门。

她则换了个方向,依然低眉顺眼蹲在地上。

没了其他人,康熙声音里的疲惫再掩不住。

“起来吧,你都敢连续二十一天不上值,还在朕面前摆什么恭顺模样。”

方荷:“…………”妈呀,这位爷日理万机,还给她数着日子?

她期期艾艾起身,依然低着头不说话。

在前厅部上班,旁的本事都能往后稍稍,就察言观色的本事不能缺。

康熙明显情绪不对劲儿,她有胆子不当值,却没胆子捋震怒的老虎虎须。

但康熙依然保持着冷静模样,声音也很轻柔。

“你跟朕说说,不怀好意的到底是谁?”

“朕那晚醉酒,是捏碎了你哪儿,才叫你一躺躺这么些天?”

方荷心想,她要是敢说,明年坟头就能长草。

所以她老老实实回话:“回万岁爷,是奴婢不怀好意,想着偷懒,哪儿都没捏碎。”

康熙颔首哦了一声,冷笑,“那谁给你的胆子,敢在御医面前编排朕?朕不想要你的命,但你今儿个解释不清楚,一顿板子跑不了。”

也就是御医不敢把乾清宫任何话往外传,不然宫妃嫔都能来送汤,撑死梁九功!

方荷飞快抬了下头,眸子里清楚映着''当然是您给的''的意思。

她委屈绞着手指,“万岁爷说过,您会疼奴婢......奴婢一开始身上疼,后来身子不爽利,禀报过敬事房,才多休息了些时日。

所谓不爽利,就是大姨妈。

宫里规矩,来月事的宫女不能冲撞主子,她对此嗤之以鼻,但不耽误她借此摸鱼。

康熙:“......”他那是喝多嘴瓢了,清醒时他绝对说不出这种话来!

方荷再度低下头,看不清表情,只声音听着委屈。

“奴婢清楚秦御医秉性才会坦言相告,没说一个不该说的字儿,奴婢敢当场跟秦御医对峙。”

她说疼的地儿确实疼啊,力道多大他自己没数吗?

包括腿疼……………咳咳,微疼也算,撑着这位人高马大的爷去撒尿,她负重很大的好嘛!

“奴婢那夜听到万岁爷的话,实在受宠若惊,不敢置信,才借这样的时机,用笨法子来确认万岁爷的心意。”

“确认朕的心意?”康熙莫名觉得这话有些刺耳。

他起身,抬起方荷的下巴,审视的目光一寸寸在她小脸上梭巡。

又白了点儿,但还不是他梦里那白玉也似的颜色。

方荷深吸口气,抖着心肠眨眨眼,“奴婢想确认自己不是大梦一场,既得了万岁爷的金口玉言,是不是只要不做背主的事儿,往后都再不必担心毒酒一杯。”

如此,她才敢造作不是?

要是连这点放肆康熙都接受不了,挨板子也就挨吧,好歹打醒她,让她别再做风光出宫的梦。

至于丢命,她仔细斟酌过,可能性几乎为零。

她的身世虽依旧没查出来,但太后和太皇太后对她格外的偏爱,她感觉得非常明显。

这还不蹬鼻子上脸赶紧上天,啥也赶不上热乎的。

康熙似看出方荷强掩惊慌背后的底气,定定看着方荷黑白分明的眸子,拇指轻轻摩挲了下她的脸蛋。

“那朕还吩咐你不必再涂水粉,你在自个儿屋里都不忘装模作样,欺君什么罪过要朕来提醒你?”

答案方荷躺着没事儿干,都快背熟了。

她眼睛眨都不眨就回话:“是老祖宗跟前的苏嬷嬷提醒奴婢,既先前藏拙,水粉就得一点点换颜色,否则也是欺君之罪,奴婢左右为难,实不想欺君,这才藏在屋里不出去嘛!”

康熙:“......”还叫这小混账给圆上了。

苏额捏的话,他不会轻易反驳,只上前一步,凉凉俯视不得不仰着脑袋,偏眼珠子乌溜溜转悠的方荷。

“你是不愿意欺君,还是不愿伺候朕?”

方荷被逼得后退一步,不自觉垂下眸子,“奴婢不敢这么想。”

康熙又上前一步,声音愈发疏淡。

“朕看你敢的很!”

“再没有人比你更胆大包天,还敢嫌弃御前的差事,若是外头的日子那么好过,你又何必进宫。”

方荷心底的火气随着康熙这两步逼近,一点一点被拱了起来。

但在酒店工作的社畜都习惯隐忍,康熙语气也还算和缓,她努力压着急速跳动的心跳,慢慢解释。

“这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地儿,您也是如当空皓月一般的九五至尊,奴婢怎敢嫌弃,是奴婢山猪吃不了细糠......”

康熙蓦地再次上前:“说实话,否则你这辈子也别想离宫。

方荷被他这突然的动静逼得跌坐在床,仓惶抬起眸子,发现了他几乎藏不住的烦躁,眸底似乎还隐藏着几分......悲凉?

她心下冷笑,她这像是被关在笼子里拨弄的鸟儿都还没难过,他倒是难受上了。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重要了?

思及魏珠先前提过一句,康熙傍晚时分去了永和宫,这会子就回来了.......想必是六阿哥不好了。

莫名地,她心底的火越来越难忍。

连个孩子都养不活的地儿,她凭什么要留下,做这人缓和情绪的玩具?

她抖着胆子看康熙,“无论奴婢说什么………………”

“朕都恕你无罪。”

早说啊!

方荷立马道:“奴婢确实不想留在宫里!”

她理直气壮道:“您也知道奴婢的性子,好吃懒做还贪财,本就不适合在御前伺候。”

“奴婢是徐佳氏最后的血脉,奴婢答应过姑姑要出宫招赘,为徐佳氏延续血脉......”

康熙运气,不只好吃懒做贪财,这分明还好色!

“你若留在宫里......”康熙以手撑在床沿,俯身与她对视,“想要个孩子也不难。”

这下子轮到方荷运气了。

她想都不想就反驳:“您是说像通嫔那样,生了孩子也有可能变成旁人的?还是怀着身孕都得时刻防备着出意外?”

“奴婢明明可以做家里说一不二的正头娘子,叫孩子姓徐,作甚要叫姑姑在地底下也不得安宁!”

康熙还是头回见方荷露出棱角来,哪怕是先前在龙舟上那回都未曾如此犀利。

可她知道什么,通嫔早产,德妃也不理亏,真闹起来孩子未必活得下来。

他并非只为敲打佟家,而是只有在皇贵妃那里,那孩子才有机会活下去。

可他不管做什么,都不习惯跟人解释,论起刻薄劲儿来,康熙更未输过旁人。

他直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方荷微笑,“想为徐佳氏延续血脉?你叫魏珠和陈平在宫里宫外打听自己的身世,以为能瞒得过朕?”

“至于说一不二,就你现在这张牙舞爪的模样,朕可曾动你一手指头,你还想怎么说一不二?"

方荷咬着唇角不吭声,那正头娘子呢,你就当没听见吗?

能做大老婆,谁愿意当小老婆啊!

可在康熙站直后,巨大的黑影压在身前,她刚发泄出去的一点点火气又缩回去了。

康熙慢条斯理坐在她一旁,还毫不见外地往她床头一靠??

给方荷吓得心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差点蹦起来。

“万岁爷!奴婢脏......”

她的话没能说完,靠在床头的康熙,因为角度和方荷为了偷懒的缘故,立马就从炕屏缝隙里看到了用来装吃食的提盒。

足足六个!

康熙心口那点子因胤祚而起的郁结和火气,在嗓子眼转了一圈,莫名消散不少。

虽然还难过,他却能打起精神来,抬手将炕屏推开。

“梁九功说你食不下咽,身子虚弱......”康熙似笑非笑将提盒一个个打开,空了大半。

剩下的,全是御膳房擅长的点心,甜咸口都有。

仔细一瞧,康熙还见到了午膳时候进上去的八仙糕和椒盐酥。

先前去永和宫,看到胤祚喘气都艰难的模样,他心口像是扎着把刀子,乌雅氏也强颜欢笑,他没用下去几口晚膳。

他顺手从里头捏了一块椒盐酥放入口中。

方荷简直比康熙在永和宫时还心如刀割,这是她血泪横流赚来的银子买的!

她还没来得及吃几口呢!

跟翠微分享她乐意,可康熙......扔马桶里她都不想便宜这抠货!

见方荷一脸肉疼,康熙愈发有食欲。

作为每日都要习武的男人,他食量其实不小。

人前讲究七分饱,眼下没旁人,他吃多少没人知道,放纵一下也无妨。

不一会儿,一碟子点心消失在荷痛心的注视中。

肚子填饱了,心里的空洞也就随之减少许多。

康熙打起精神,乜方荷一眼:“你不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方荷瞬间支棱起来,要是用一碟子点心能买来八卦,好像也没那么亏。

她亮晶晶的眸子里全是好奇,人也不自觉上前两步,好似又变成了那个乖巧的小地鼠。

康熙知道她不是,这就是个猫祖宗。

但他没再卖关子,“你阿玛是前一任正蓝旗都统,扎斯瑚里瓦尔达的女生子。”

方荷忍不住小抽口凉气,话里的信息量是不是太大了些?

土著玩儿得这么刺激吗?

她还不知道,她乌库玛嬷(曾祖母)玩得更刺激。

康熙也没说,只道:“你姑姑因你玛嬷不检点,气死了你玛法,才会在你玛法死后入宫,对你也不冷不热的。”

“瓦尔达一家子因大罪流放宁古塔,如今只剩个跟你同一个曾祖母的堂兄还活着。”

方荷捂着嘴轻嘶,情绪价值给得特别足,这话信息量更大啊!

康熙叫方荷这反应噎了下,还是说下去。

“离宫后无人护你,你身为扎斯瑚里氏血脉,按律法若验明正身,也该被流放,就别惦记给徐佳氏延续血脉的事儿了。”

他跟苏茉儿有同样的想法,徐佳氏的祖宗可能不想要方荷这样的子孙。

但方荷却不以为然,或者说在一瞬间,她脑子里就有了把压箱底本事掏出来的底气。

原本因为不够了解康熙,她一直不敢轻易行动,只躲在屋里小打小闹。

现在她突然觉得,不用了解康熙,她也有把握出宫!

她放下手,哀哀看着康熙,偷拍自己腚上一把,眼眶微微泛红,好特么疼吗~

“奴婢觉得,生恩没有养恩大,奴婢从未听过扎斯瑚里氏之名,却是吃用着徐佳氏的米水长大的。”

康熙淡淡提醒她:“你是吃着爱新觉罗氏的米水长大的。”

方荷:“……...…总之,奴婢双亲既入了徐佳氏的祖坟,奴婢是额娘和阿玛的孩子,自然是徐佳氏的子孙。”

“正因奴婢身世有异,姑姑也知道,却仍然救奴婢于水火,这份恩情奴婢无以为报......”只能给徐佳氏多生几个患了啊!

康熙突然起身,问:“朕送你的黄金盒子好看吗?”

方荷:“......”足足十斤重,一千两银子,能不好看嘛?

但她不愿回答明显有坑的问题,只咬着唇不吭声。

康熙慢条斯理往外走,行至门口,微微偏过头,声音比来时要有力得多。

“里头的小玩意儿只是留给你把玩的,如果你留下,这就是你每个月的月例。”

说完,康熙没再停留,直接出了门。

方荷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那她要是出宫,一年不......?一万二千两银子?

心痛一瞬间揪住了方荷的胸口,叫她不自觉捂着心窝子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不行,哪怕再站一秒,她都要没出息地追出去。

可在宫里,着实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翌日刚过三更,春来把方荷喊了起来。

“万岁爷吩咐,不管您何去何从,御前的差事都得办好,否则就送您去皇庄子上种地。”

好些日子没早起的方荷,艰难把自己从床上拔起来,困得连吐槽都慢两拍。

种地咋了,金子诚可贵,银锭价更高,若为自由故.......算了,还是能不?就不抛。

一过清明,天儿就渐渐开始热了,半夜也不算太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