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警惕能夺她宠爱的女子,又不是人人都针对,自方荷一进屋,就打量清楚了。
颜色勉强算清秀,声音也不够娇媚,还有几分憨实,着实不是万岁爷好的那一口。
既不为宠爱,那必然是对万岁爷有用。
至于什么用,宜妃不敢打听,但对御前有用的人,她们这些妃嫔从不会吝啬善意。
方荷垂眸蹲身,无声谢过宜妃的赞赏,又得了宜妃满意点头。
不是个爱冒尖儿的,这就更顺眼了。
方荷不是个努力后藏着掖着的人,很清楚要想被提拔,就得借着跟领导汇报的机会拉近关系的道理。
这会子宜妃在,她稍稍打了腹稿才开口,“回万岁爷,五阿哥和善,文字释义解释得也清楚,只一早上就叫奴婢记住了《三字经》的前五句。”
康熙和宜妃都被噎了下。
如果是普通孩子,五句还能说得过去,可方荷都二十二了,五阿哥也启蒙三年了......
“你……………挺自豪?”康熙难得露出费解的神色。
某个瞬间,他表情竟跟胤?有那么点异曲同工的呆愣。
方荷不紧不慢解释,“奴婢年纪大了,记性远不如阿哥们,便只想着勤能补拙。”
“奴婢在五阿哥的指点下,将前五句理解通透,念了一百二十遍,请五阿哥反复考校,牢记了三十个字。”
“往后每日考校,再逐步叠加,待得学完,也能将整本书倒背如流,活学活用了。”
听她这样解释,宜妃又不自觉点头。
五句不多,三十个字可不少,而且方荷能倒背如流,那勉强磕磕巴巴才念下来的小五………………
她笑着替方荷说话:“臣妾听着有道理,这什么东西都贪多嚼不烂,宁愿多花费些时候,能学会就不算笨。”
“您不是教导小五他们事缓则圆吗?我们女人家也不用科举做官,能把学识变成自个儿的就足够了。”
她还冲康熙飞了个调侃的媚眼儿,不动声色笑道,“我倒是瞧方荷姑娘顺眼,还是您会调.教。
“若您不满意,不若叫方荷姑娘到我身边伺候,我可比您会心疼人。”
方荷心跳猛地乱了一瞬。
如果在宜妃身边伺候,讨好五阿哥说不定有机会被放出宫......可惜康师傅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
果不其然,康熙似笑非笑点点宜妃。
“朕御前就这么几个得用的,倒叫你们都惦记着,赶紧走,小五怕是还等着你夸他,朕就不留你这贪心的一起用膳了。”
宜妃确定自己先前的猜测,也不在意被撵走,只笑得更明媚站起身,冲康熙蹲身。
“就知道您不待见臣妾,惠姐姐都伺候您多少回午膳了,我看也夸小五了,我找惠姐姐拜师去。”
方荷挺喜欢吃这种情侣打情骂俏的糖,但心知这里并不是她磕cp的地儿,不动声色降低存在感,站到角落里。
康熙被宜妃逗得哈哈笑,亲手拉着将人送出门,还给了保证。
“那朕等着你出师,回头夜里得了闲,叫你好好过来亮亮本事。”
方荷心里啧啧,这里还有根柱子呢,大白天的就开车......再多说点,她爱听。
奈何宜妃香腮飞霞,却只娇嗔留下一捆秋天的菠菜,没跟康熙飙车,摇曳着离了龙舟。
康熙收了笑瞥方荷一眼,淡淡坐回窗边的软榻上,斜靠着软枕,继续看各地送上来的密折。
有些是因海禁刚开闹出的动静,来试探他这皇帝态度,也有想打探清楚他行进路线的。
他这一出宫,南巡路上的密折倒比请安折子还勤,叫他看得眼晕。
用过午膳歇响之前,他突然想起一上午都老实安分的方荷,将她叫到床前。
“圣驾回銮之前,也好叫朕看看你的本事,要是三字经你不能倒背如流,宜妃那里你是别想了,去辛者库体会体会夜香郎娘子什么滋味儿吧。”
方荷愣了下,她先前一点表情都没露出来,这都能看出来?
她苦着脸蹲身:“......奴婢记下了!”
倒夜香,除了屎尿味,还能有什么味儿!
前头在外间叫人亮本事是开车,到了床前却字字如刀,男人狗起来啊,呵.......
她不嫉妒,她恨,摸鱼的快乐又飞了呜呜~
因为有了紧迫感,直到龙舟在江宁停下,方都没敢再摸鱼,哄着骗着五阿哥,想方设法往前赶进度。
就这样,还有人来捣乱。
御前的消息,其实要不刻意隐瞒,大多传出去得很快。
头几日,大阿哥胤?和太子胤?还在为送膳的事儿,争执到底是先友兄还是先论尊卑呢。
得知胤祺先生做得风生水起,竟停下争执,一起到五阿哥小书房来看方荷。
四只明晃晃的钛合金眼打量方荷,半点不带客气,打完了,兄弟俩都若有所思。
胤?:“嗯......”年纪不小,颜色不好,不是汗阿玛未来的宠妃,没必要拉拢。
胤?:“果然......”他清楚自家汗阿玛在女色上......颇为勇猛,就算偶尔想换换胃口,也不至于委屈自己,不必费心警惕。
方荷和五阿哥师徒俩这回站同一战线,一个隐晦,一个明目张胆露出愤愤神色。
什么你们倒是说啊,果然个屁,嗯个六啊!
兄弟俩没听到荷和胤祺的心里话,看了回热闹施施然走了。
回头胤祉就拉着胤?也过来了。
胤?只管压着胤祺跟他分说《三字经》释义,胤祉倒兴高采烈绕着方荷转了好几圈。
过后被胤?拉着离开,胤祉口中还在念叨:“骨相不错,可惜,可惜了啊......”一把年纪,等不到他开府。
方荷一脸麻木,要她也在数字团里,她也得斗个死去活来。
这群崽子太气人了。
其实几个渐渐长成的阿哥,除开被太后娇宠太过的五阿哥,剩下几个都不算预备役人精了,那就是人精本精。
打眼一瞧,他们就大概猜出荷为何能在这里学认字。
就算有什么想说的,他们也只会私下里说,不会留下口舌上的把柄叫人知道。
胤祺虽愤慨,但在宫里长大也不是傻子,想不明白,回头去问额娘便是了,很快就恢复了做先生的快活。
只剩方荷,被这一波波瞧猴儿的搞得抓心挠肝,偏偏还不敢问,气得点心都多吃了好几碟子。
她受不了这委屈,既然不能摸鱼,那不如在康熙面前洗刷一下先前的耻辱。
十一月二日,康熙带着大阿哥和太子拜谒过明太祖陵,还特地写了祝文,又叫曹寅带着江南官员特地在陵前念了。
江南那帮子遗老和文人感动地痛哭流涕,伏地高呼万岁,久久不肯起身。
一时间,江南文人恨不能接着康熙亲上几口,反正就荷听魏珠说传出来的那些诗词,大概意思就是这么缠绵。
康熙为此格外愉快,好几日都带着笑脸。
方荷趁机将自己学完《三字经》的消息禀报了,心想着说不定还能混上个赏。
说起来,一路上康熙召幸妃嫔次数不少,可因方荷要进学,一直都没值过夜。
连听烦的动作片都没得听,赏银就更不必说。
虽然她的月例从二两涨到二等宫女的四两,收入比起御茶房也是大幅度缩减。
偏偏跟着南巡一回,前前后后为了能过得舒服些,她和魏珠手里都没存下什么银子。
存款快要掉下两位数,要不是毒酒预警压着方荷,她早开始慌了。
她在康熙面前口齿清晰背完《三字经》,甚至为了逗这位爷开心,还学着五阿哥的模样摇头晃脑,格外认真。
看!我十天就背完了!
不赏赐点啥说得过去吗?
顶着方荷略灼热的期待目光,康熙只淡淡问,“会写了吗?”
方荷心头咯噔一下,您也没叫我写啊!
她硬着头皮分辨,“回万岁爷,既是认得,奴婢应当会,只是没写过......”
康熙没叫她说完,吩咐梁九功:“预备纸墨,叫她写来看看。”
梁九功现在完全歇了跟方荷作对的心思,在御前对方荷态度一直很和善。
而李德全被打了顿狠的,又叫干爹劈头盖脸骂一顿,外加下次打死警告,也幡然醒悟,痛改前非,直把荷当祖宗对待,叫魏珠想抢活儿干都没机会。
一听主子爷吩咐,梁九功立刻带着李德全飞快准备好。
紫檀木的案几搬过来,上好的宣纸铺开,一瞧就特别贵的墨汁由李德全亲自磨好,梁九功拾起笔冲方荷笑。
“姑娘,请。”
方荷:“......”那啥,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更喜欢硬一点的?
钢笔是不敢想了,哪怕羽毛笔呢?
羽毛笔是不可能的,她硬着头皮,期期艾艾照记忆中书法家客户写字的模样,还算标准地拿好笔,认真一笔一划默书。
康熙慢条斯理踱步过来看,刚走到方荷跟前,脚步都没落下,就蓦地扭头回去。
“快收了!狗爪子划拉出来都比她写得好看,别浪费朕的笔墨了!”
方荷:“......”有本事让狗走两步看看!
她早该想到的,爱pua的狗东西,她为什么要急着来自取其辱!
康熙觉得自己眼睛脏了,甚至都没再刻薄几句,只冲方荷摆摆手。
“你去,拿小五的字帖,先从描红开始练,朕也不求你写得多好,就......跟小五差不多就行。”
顿了下,写字康熙是不抱什么指望了,遂又吩咐??
“既然你早学完了《三字经》,按这速度,把《百家姓》和《千字文》也背下,回銮后背给朕听。”
方荷麻木蹲身应声,都懒得气恼了。
她预料到这狗东西肯定不会放弃压榨她,早准备好了速成妙招,只是没做好银子没有,还加笔法课的准备。
这男人上辈子是油料作坊投胎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