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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满长京 李暮夕 3158 字 1天前

此刻似乎也不掸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他。

谈稷很少这么受制于人,说到底还是理亏,敛着眸移开目光,不和宗政对视。

他深吸口气,还是不作回答。

这种时候,他说什么都是错,除了火上浇油没一点用处。

他知道,他一开口两人就要吵架。

可他不开口,宗政就不会更生气吗?

他觉得被背叛,哪怕看到方霓和其他任何人在一起他都不会这么难以接受。

“我拿你当兄弟,跟你分享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你在背后笑话我,拿我珍视的人来玩耍?!”宗政认命般点着头,微微抬眉,笑眯眯睨着他,“你可真行!”

谈稷知道他在气头上,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只能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

空气都凝固起来。

谈稷避开他戾气满满的双眸,无意再跟他争执:“抱歉。”

他的忍让,却让宗政心头的那把火越烧越旺。

荒诞到极致,他反而笑起来,往后一靠。

“小时候,我刚到大院的时候,他们都不愿意跟我玩,只有你和阿浩把我当朋友。”他自嘲一笑,“7岁以前,我跟我妈住在最破烂的老城区,有一顿没一顿,她一天打三份工养活我。回到北京后,我爸天天骂我,邓芳没给过我一个好脸,可我还得

叫他们爸妈,你说可不可笑?”

“可我要在那个院里生存下去,我就得对他们笑脸相迎,我最讨厌的人,我也得忍着。你知道我每天过得有多压抑吗?”

“跟霓霓在一起的时候,是我最快乐也最害怕的时候。我从来不敢在她面前提起家里的事,怕她知道其实我只是一个外表光鲜的可怜虫。”

“你跟我不一样,你爷爷是元勋,你父母都位高权重,你舅舅是封疆大吏.......你出生于这样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权贵家庭,你喜欢什么都有人捧到你手里,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身边都是“好人”,就连你的继母都对你温柔亲善,百般呵

护......你说这是为什么?”他忽然笑起来,笑得不能自抑。

谈稷依旧沉默。

“你懂什么是爱,你懂什么是恨吗?”

“当然了,你这样的人不需要懂,因为你拥有的太多了,你从来都没有失去过。所以我坐在这里,我说了这么多,骂得这么难听,你也可以什么表情都没有。你甚至连愤怒都没有,这是为什么?”

“我在骂你,你凭什么可以一脸无所谓地坐在这里?!”

“哐当”一声,被掷出的杯子砸在谈稷手边的桌角,又有无数碎片裂开,像崩裂的火花。

巨响之后,便是漫长的沉寂。

暴怒使他英俊的脸庞扭曲变形,从未有过这么一刻,宗政觉得自己如此恨他。

如此地恨一个人。

方霓半小时后收到了魏书白的来电。电话里,他说他们很好,附了照片给她。

她翻开看,两人坐在花园餐厅的一角,面对面,桌上摆了些吃食,表情也都很平静,似乎确实没什么问题。

只是好像打翻了什么东西,一个服务生低头在旁边打扫。

“阿稷什么时候回来?你帮我问一下好吗?”她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餐厅里这个点儿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四周过于安静,电话里的声音就非常明显。

魏书白下意识回头,宗政面无表情,谈稷眉目含笑平和,并无什么不妥。

“好。”魏书白将电话挂了。

他确实有点待不下去了,这诡异的气氛。

略斟酌了会儿说:“阿稷,走吧。”

目光却落在宗政身上。

他垂眼讽刺地捻一根烟,也不点,更没有说话。

“今天太晚了,有时间再聊。”谈起身告辞,跟魏书白一道出去。

到了门口魏书白才摇了摇头,同情地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没事儿吧?”

“我像有事的样子吗?”谈掸开他的手,眼底一闪而过的烦躁。

真的很难得在他脸上看到这种情绪外露。

魏书白由此判断,他是真的吃了瘪。

这人一贯的强权霸道,被人下了脸面还一声不吭,除非心虚。

魏书白细想一下也觉得好笑。

以前从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打算就这么着?”沿着雪道走了会儿,魏书白才开口。

谈稷本不想回答,雪地里反射出的月光印着他清冷的眉眼,他深吸一口气,感觉太阳穴都在突突跳动,从未有一刻这么无奈。

“这两天我尽量不出现在他面前,免得他看到我就来气。”

“你躲着他让着他,他恐怕更气,觉得你瞧不上他,私心里没把他当对手。”魏书白保证自己并不想火上浇油,只是陈述事实,但说完还是忍不住弯起嘴角。

谈稷淡漠道:“那我也没办法。”

他就这么微垂着眼帘冷淡地走在小道上,也不开口,就这么静默走着。

这人平日一副眼高于顶的自矜模样,从不低头,难得如此失意。

魏书白:“在想什么?”

谈稷默了半晌:“宗政的话。”

魏书白微抬眼帘,回头:“他跟你说了什么?”

“谈公子不向来都当别人的话是放屁?只遵循自己那套?”

谈稷皱眉:“能别挖苦我了吗?”

“烦着呢。”

魏书白微耸肩膀,闭上了嘴巴。

半晌,谈稷才幽长的一声叹:“看出来了,这一次,他真恨上我了。”

魏书白讶然:“不至于吧?”

“你让他发两天疯,过段时间就好了。”

谈稷沉默。

魏书白看他一眼,半开玩笑:“那你别跟宗良争了。”

“公是公私是私,这是两回事。”

魏书白不轻不重地搭了下他的肩膀:“顺其自然吧。

谈稷没应,无意望去,墨蓝色的夜空中只悬着一颗遥远的星子。夜风吹在身上,钢刀刮骨般麻木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