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人小心将御前传来的消息禀明宁南枝,她当即颔首,轻声道:“我马上便来。”
华光宫内,随着缓和优雅的丝竹声渐渐变得热情奔放,众人心中一震,知晓这位传说中的固安公主马上便要出来,皆是屏息以待。
随着鼓点声变得急促,一阵银铃声忽然响起,殿外忽而踏进了一队身着异域服饰的女郎。
她们各个赤脚舞着,随着身姿的变换,身上的宝石敲击同脚间,手间的银铃声混在一处,颇有些异域风情。
一时间,殿内诸人的目光皆被这队女子牢牢抓住。
待前方的舞女们朝各个方向四散开,才露出其中貌美非常的异域女子。
虽说是异域女子,可眉眼间似是又有大女子的端和优雅。
她舞地热情奔放,脚下一圈圈旋转着,衣裙翻飞间,像极了林中的精灵。
殿内诸人一时间看的有些失神,美,真是太美了。
与此同时,宁南枝的目光也在飞速打量着众人,待瞧见苏阑亭时目光赫然一亮,是他!
当初宁国战败之时,她有幸见过他一眼。
郎如天上月,日夜照妾心。
发现苏阑亭后,宁南枝的每一次顾盼皆是朝着苏阑亭。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苏阑亭一双眸子就从未停在她面上过。
反倒是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虞归晚,见她瞧得入神,暗道这女子,真真是喜好美色。
临近结束时,便见宁南枝忽而上前一步,双手呈上一枚小小的金色令牌,上书大大一个“造”字。
那“造”字一瞧便满是古朴之意,眼见是流传了多年的东西。
“宁国南枝,恭祝大祈皇帝洪福齐天,寿与天齐。”
宁南枝恭敬在下位跪下,永平帝一瞧那枚令牌,瞳孔猛地一缩,若他所瞧不错,这枚令牌乃是....
果不其然,宁南枫当即站起身,温声笑道:“此物乃是我宁国的金造令,持本令者,便是我宁国的永世盟友。”
“无论何时拿出此物在我宁国购买甲胄,皆是三成的价格。”
三成的价格,便是相当于白送。
诸国皆知宁国有着这枚金造令,只是多年来皆未见过此物的真面目,如今也算是一睹为快。
这样的东西,自然不会贸贸然送了出来,永平帝当即就凝了眸子,扭头朝宁南枫笑道:“宁太子的好意,太过珍贵,朕万万不敢收。”
这句话,自然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以此试探。
宁南枫也不忸怩,眸光悠悠从下方跪着的宁南枝身上划过,笑道:“圣上不必自谦。”
“此物虽是贵重,可在我与父皇的眼中,便是连家妹的一根头发丝都及不上。”
“我临行前,父皇便叮嘱了,大祈郎君风流肆意,皆是一等一的好男儿。”
“定要在大祈好好物色,为我皇妹找到意中人,此物便作为皇妹的嫁妆,也算是她在大祈的安身之本。”
闻言,下方的宁南枝面上也适时闪过一抹娇羞,瞧着好看极了。
有绝世美人,又有天下第一的甲胄相送,任是谁也忍不住心中一动。
只是众人心中皆明了,只怕这宁国是冲着永平帝膝下的几位皇子来的。
原本期望还想着,区区一个宁国公主,番邦之流,无论是许给了太子还是赵王,皆能叫他看上一场笑话。
如今心下却是暗自悔恨,柔妃怎就为他定下应家女做正妻,那应家女瞧着甚好,可与宁国公主的金造令比起来,真是不知差了多少。
齐王晦暗的面色落入不远处的应知也眸中,只觉心下横生一片酸涩。
尚未待众人心下转过几转,上方的永平帝便不动声色道:“宁太子所言及是,公主千金之躯,定要好好瞧瞧才是。”
说完,便冲宁南枝道:“公主快快请起,地上凉,切莫伤了身子。”
说罢,宁南枝有些怔然地望了宁南枫一眼,若是依着她心中所想,永平帝便应当场问她心仪谁才是。
届时她再顺水推舟,将太子的名讳说出来,此事便就成了。
宁南枫不着痕迹地朝宁南枝点点头,心下只觉一阵棘手。
殿下,长平唇边挂起抹讥诮的笑意,凑过去同虞归晚小声道:“如何?现下可有几分紧张感了?”
虞归晚莫名其妙地瞧着她:“我要什么紧张感。”
长平张张嘴,愕然道:“你就不担心,太子殿下瞧上她?”
“便是不喜欢美人,谁还能不要那枚金造令?”
她算是看清楚了,这枚金造令,人家宁国太子可是说了,是作为宁南枝的嫁妆,送给她未来夫婿的,而非直接献给当今圣上。
而那宁国公主,任是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方才便屡屡朝太子殿下暗送秋波,摆明了是想入东宫。
想想也合理,太子年轻,生的又好,还是最有希望成为未来皇帝的人选,任谁选,也会选太子殿下。
不料虞归晚却是轻松勾起唇角,笑弯了眸子朝长平道:“苏阑亭才不会喜欢她。’
长平挑挑眉:“你便这般确信?”
“自然!”虞归晚挺起胸膛,她可是告诫过苏阑亭的,若是他真要纳了宁南枝,她一定会狠狠将他揍一顿,再将婚约退了。
到时候,天南海北任她逍遥,说不得,还能去西关城做个女将军,到时候驰骋沙场,岂不快哉。
长平被她自信的态度惹得有些牙酸,当即便撤回了头,静静看着自己面前的一盏茶水平复心情。
虞归晚将将扭头,冷不防对上崔砚关切的眸光,她心中幽幽一叹,暗自将目光撇开。
对面,崔砚见她躲开自己的目光,心中又是一痛,随即不着痕迹地放下杯盏。
正事既已聊完,众人再度举杯几轮,又由永平帝说了几句话,这场洗尘宴就算是结束了。
众人散去,宁南枫与宁南枝被安排在宫中住下,其余使臣皆返回驿馆当中。
虞归晚刚跟着衡阳郡主的脚步走至华光宫外,便见月明小心上前道:“虞娘子,殿下请您一叙。”
衡阳郡主见状,目露几分了然,当即颔首示意虞归晚去吧。
虞归晚唇角不自觉地一翘,便跟在月明身后往一侧走去。
华光宫旁的宫墙边,太子一身明黄色朝袍,发冠两侧的明黄流苏垂至胸前,只觉贵气无比。
见虞归晚走来,太子脚下一动,虞归晚便落入一个酒气混杂着雅香的怀中。
太子长臂一揽,便将虞归晚整个人打横抱起,惊得她不由自主地一呼,连忙道:“殿下!”
“嗯?”太子理直气壮的垂眸。
虞归晚见他似是饮地有些多地样子,面上一红,双手捏住他的臂弯道:“殿下,快放我下来,别叫人看见了。”
“叫人看见不是更好?”
虞归晚一怔,仰头望着太子如玉的下颌,便听他轻笑一声,微微低头,凑近虞归晚双眼:“香香不想叫旁人知晓,孤是你的么?”
这这这...这人怎得脸皮这般厚。
见虞归晚不说话,苏阑亭颇为遗憾地一叹:“可是孤却想叫人知晓,查查是孤一人的!”
今日席间,崔砚多次注视着虞归晚的目光,叫他看的心中涩意大发,直恨不得将崔砚的眼珠子抠出来。
往后定是要吩咐负责宫宴的太监,不许将虞归晚和崔砚的坐席安排在一起。
二人说话间,便已然到了东宫。
太子轻轻将虞归晚放在院中的桌案后,神秘兮兮地对她道:“香香猜猜,孤有什么东西送你?”
又有东西?
虞归晚眨眨眼,老实道:“臣女不知。”
“查查。”苏阑亭无奈一叹:“孤面前,不要自称臣女。”
说罢,便轻轻转身,冲虞归晚道:“你先喝些茶,暖暖身子。”
话音未落,便见太子转身朝内室走去,独独将虞归晚留在院中。
夜风吹过,惹得一旁的树叶沙沙作响,虞归晚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东宫的太监宫女们尽数退去。
月色下,仅有内室门口中散发着昏黄的灯光。
她今日饮了酒,头脑有些昏昏沉沉,正要伏在桌案上眯一会儿,忽而听内室中传出了咿呀一声。
那一声“咿呀”婉转悠扬,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韵味,却莫名有几分熟悉。
虞归晚抬眸望去,却是一怔。
有人身着一身白色的水袖衣袍,端然在月色下,似仙人下凡。
那人微微抬手,广袖轻拂间,精致的银色云纹随着袍角翻飞,恰似流动的月光。
他腰间系着一条淡蓝色的丝缘,上面挂着一块湿润的玉佩,轻轻晃动间,发出细微的碰撞声,却只有雅致而无女气。
虞归晚瞬间有些看的待了,便见那人脚下轻移,朝着她走了过来。
待走的近了,虞归晚才瞧见他面上的那半张面具,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那微微上扬的薄唇。
他身姿一动,戏腔便似信手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