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昨夜虞归晚二人下手颇重,容昭只觉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般。
见她三人竟好端端坐在正殿中,容昭当即便冷下脸,朝方嬷嬷道:“嬷嬷,还请您去将太后请来,本郡主有话要说。”
“这……”方嬷嬷有些犹豫地望了毛嬷嬷一眼,神情颇为躲闪。
毛嬷嬷见状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腆着脸笑道:“不知郡主有何事吩咐,可否先吩咐老奴一声,待去了太后那儿,老奴也好有个章程。
容昭眸子一眯,当即冷冷看向虞归晚几人,扬声道:“本郡主要状告虞归晚、仪清、长平,昨夜趁本郡主睡着,滥用私刑,以下犯上折磨本郡主!”
她微扬下颌,居高临下地瞧着毛嬷嬷二人,皱眉道:“你们不是要缘由么?这便是缘由,还不赶紧去禀明太后!”
毛嬷嬷心中一惊,当即便小心道:“此事关系重大,不知郡主可否先让老奴查看一番伤势?”
“放肆!”容昭狠狠一挥袖子:“本郡主玉体何等尊贵,可是你们想看就看的!”
见毛嬷嬷二人仍旧在原处,昭当即便狠狠一拂袖,大喊道:“真是反了天了,既然你们不去,本郡主便自己去,定要记你二人一个失察之罪!”
方嬷嬷本就心中暗暗打鼓,至此哪儿还维持的了冷静,当即便要拔腿往外跑。
“等等!”虞归晚眼皮微微掀了掀,上前两步走至容昭面前,轻声道:“郡主既然说,昨夜是我等伤了郡主,可有证据?”
“证据?本郡主说的话,便是证据!”容昭不屑一笑,她身上的伤便是证据,只要皇祖母瞧见了,难不成还能放任虞归晚?
“呵呵??”虞归晚悠悠一笑,正色道:“郡主的意思是,仅凭你轻飘飘一句话,本姑娘这个准太子妃,仪清郡主和长平郡主,便要任由你发落么?”
她说的肆意,眸中的张扬更是显而易见。
甚至,虞归晚唇角勾了勾,眼中毫不掩饰地闪着威胁的光:“郡主若是再像之前一样诽谤我等,那我可是定要讨一个公道回来。”
说完,她轻轻上前两步,至容昭耳边压低了声音道:“郡主,昨夜之事,看来您是忘得一干二净,臣女不介意今夜再帮您想一想。”
一语终了,虞归晚笑盈盈地为容昭整理好袖间的披帛,笑道:“郡主,瞧您,这披帛歪了怎得都不曾注意到。”
容昭暗自咬牙,心中恨及,可虞归晚说的也对,便是她告诉皇祖母了,皇祖母便真能罚的了虞归晚?
思来想去,容昭心中怨气达到极点,口中却是道:“不必了!许是本郡主昨夜记错了。”
方嬷嬷同毛嬷嬷对视一眼,皆是松了一口气。
她们还真怕容昭郡主再不管不顾地闹起来,原因无它,盖因今日一早,皇后娘娘便专程将她二人传去坤宁宫,晾了半晌,随后才轻言细语地敲打了一番,言明不得怠慢虞娘子,这下二人还有何不明白的。
宫中二位大佛斗法,伤的可都是她们这些池鱼。
总归将容昭安抚下来,毛嬷嬷才整理了一番衣裳,正色道:“各位娘子,咱们今日上的,便是女工这一课。”
“大祈朝建朝伊始,女子便地位不低,...,好了,请各位娘子以花卉为题,练习刺绣吧。”
“容昭郡主有伤在身,便暂坐一旁歇息吧。”
听闻刺绣,虞归晚便下意识地垮了垮脸,上回在坤宁殿中的景象还历历在目,花卉....自己能绣个什么花卉出来。
思来想去,虞归晚眸色一亮,当即便拿起针线专注绣了起来。
周围,各娘子们皆屏心静气,一时间,整个锦绣宫正殿内安静无比,只能听见毛嬷嬷嬷嬷在四周踱步的声音。
约莫要到了午膳时辰,方嬷嬷才轻轻敲了敲桌案,示意各位女郎停下,依旧是从应知也开始一个个看了过来。
“不错,应娘子手中的这朵牡丹花惟妙惟肖,足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应知也依旧轻轻一笑,端的是优雅贤淑的贵女风范。
方嬷嬷一个个看了过来,每人皆得了一两句赞赏,至虞归晚时脚步一顿,面色有些难言道:“虞娘子这是...”
虞归晚微微一笑,举起自己手中的帕子介绍道:“嬷嬷,这是湖玉花,一种只生长在湖边的花,极为罕见。”
“嬷嬷别看它生的丑,可自有一番妙用,既能入膳,也能入药。”
方嬷嬷瞧着虞归晚手中那一团看着破丑的花,心中一顿,这湖玉花,也不曾听说过,只是瞧着虞归晚颇为自信的面色,轻轻赞道:“虞娘子倒是懂得颇多。”
“这湖玉花便是连老奴都不曾听说过。”
说罢,方嬷嬷轻步向前,往姒云琚身边走去。
见状,容昭扯了扯唇角,正想讥讽两句,却见虞归晚笑眯眯地望着她,登时将到了嘴边的话吞了进去。
虞归晚满意含笑,老祖宗说的话果真不错,能用武力解决的,还费什么口舌?
一圈走完,便见方嬷嬷同田嬷嬷等人忽的站了起来,朝殿外的方向福身一礼。
诸娘子见状,皆是回眸往殿口的方向瞧去。
太子逆光而站,身上一身朝服未换,就站在那里温润笑道:“查查,孤来接你了。”
众人皆是起身行礼,太子随意抬了抬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
才亲自上前牵了虞归晚的手,小声问道:“湖玉花,香香懂得倒是真多。”
“这花,便是连孤都不曾听说过。”
虞归晚抬眸,恰巧望进了太子戏谑的目光,忍不住面色一红,轻声唤道:“殿下!”
太子轻笑一声,转而对长平和仪清道:“孤借查查一用。”
长平和仪清自是笑盈盈瞧着二人离去,从始至终,太子都未给过姒云琚和容昭半个眼角。
见姒云琚依旧望着太子身影的视线,长平不由得轻讽道:“姒娘子,人都走远了,可以回神了。
她不理解,太子连姒云据为侧妃都不愿意,姒云为何能痴心至此。
姒云琚回眸,面上一阵难看,忍不住便道:“有劳长平郡主提醒,到底比不得郡主,为了得偿所愿,郡主之身,也能委屈符合一届臣女。”
这话说的,便是明晃晃在说长平为了接近虞云清讨好虞归晚了。
长平闻言当即便面色一沉,正要反唇相讥,却听得容昭忽而一笑,面露嘲弄道:“就是不知道,咱们这位准太子妃,能做到何时了?”
想必她命人送去的大礼,太子早已收到了。
与容昭所想不同,东宫这处倒是一片和乐。
膳桌上,虞归晚轻轻咽下一枚红豆卷,小声道:“殿下,您明日别来接我用膳了。”
“哦?”太子漫不经心地应了,眸中的光明明灭灭。
他一手撑着下颌,额间碎发挡住了眸中神色,却听他声音温柔道:“查查可是觉得,想要换个人来接你?”
“比如,崔砚?”
崔砚,许久不曾听太子提起这个名字,虞归晚先是一怔,随后眉心微微拧起:“好端端的,提起他做什么?”
太子微微垂眸,唇角的弧度却愈发大,语气愈发温柔,仿若情人间撒娇的呢喃:“昨夜,有人告诉孤,孤的查查,心中所念之人,乃是崔砚,查查说,孤该如何是好?”
他笑弯了眸子,轻轻抬起下颌,一眨不眨地望着虞归晚。
饶是虞归晚心再大,也只觉一阵寒意袭来,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发起疯来。
尚且不知如何回答,便听太子轻叹道:“香香,孤想听你说。”
“你知道的,你说什么,孤都会信。”
这般说着,太子忽而从明黄色的宽大袖口中伸出手,缓缓展开掌心,掌心中赫然放着那枚簪子。
那枚虞归晚当初亲手从发髻上拔出,再亲手交给汀烟叫她送至崔砚手中的簪子。
“这...这怎么会在殿下手中。”虞归晚皱眉,心中慌乱极了,这,她要如何同太子解释。
更何况,她有什么好解释的。
她抿了抿唇,努力咽下一口唾沫,垂眸道:“您不都知道么?”
听见此话,太子心中蓦然一痛,许久不曾涌上的嫉妒如洪流般将他淹没,叫他嫉妒地发疯。
他本想将这事按下不提,就当做从不知晓一般,可查查却说,不想叫他来接她,那她想叫谁接?崔砚么?
还有她方才话中所言,知道?知道什么,知道她曾心悦崔砚?知道对他来说高不可攀的明月曾为崔停留?
太子只觉心口恍若钝器割肉,只是目光触及虞归晚,却又觉得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知力气该往何处使。
更别说,便是知晓她对崔砚有情,自己也舍不得说她半句重话。
良久,才听见他略带喑哑的声音道:“杳杳,过来。”
虞归晚乖巧走过去,随意将那簪子放至一旁,一手轻轻捏住太子大学,仰首道:“殿下,您别生气。”
“您知道的,我对崔砚,早就无意,如今只将他做表兄看待。”
女郎娇娇软软的声音传至太子耳中,恍若夏间的一汪清泉流经四肢百骸,滋润了那些即将干涸的经脉。
“当真?”太子声中愈发委屈:“昨日,容昭送来这根簪子,孤一眼便认出了。”
“这就是你当日宫宴戴在头上的簪子,那你答应孤,从今往后,再也不戴这根了可好?”
“只要你喜欢,你要多少,孤便送你多少,可好?”
太子乘胜追击,恶劣地想要从虞归晚身边将崔现所有的存在过的痕迹全都抹除,再重重染上自己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