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谢青溪喊了一句,看着他的目光变得失望极了,“应屿,菟丝花想要长出脊骨来,就这么让你难以接受吗?”
应屿的神色顿了一下,转身摔门而去。
应屿走了,谢青溪看着摔上的门,眼泪哗一下涌出眼眶。
大概是情绪累积得太多,她的眼泪来得格外凶猛,哭得脑子都不转了,只觉得心里全是委屈。
她知道自己和应屿绝对不算什么心意相通的爱人,但却没有想到他连理解都不能理解自己,哪怕有一点将心比心呢?
谢青溪觉得很灰心,他们这段婚姻,起始于应屿对婚姻的语言,她只是恰好的在那个时候出现了,因为小姨和姨父觉得她好,才会花落她家。
可是,如果换一个人呢,也和他知根知底,性情也差不多,是不是就没她什么事了?
婚后这些年,她事事以应屿为先,努力的做一个听话的让他省心的太太,他们似乎对彼此都很满意。
可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他的满意,是建立在她是那个能让他省心的应太太的基础之上的,一旦她想有所改变,而这种改变会影响到他的生活,他就立刻翻脸了。
就像他问的,她出门工作了,他怎么办?
她怎么知道他怎么办?凉拌!
谢青溪第一次生出了想要离婚的念头,如果继续这段婚姻,会让她的人生从此彻底成为一潭死水,放弃会不会更好一点?
反正......反正他可以找得到另一个和他心意的应太太,听话懂事让他省心,事事围着他转,就够了,不是吗?
可是这个念头一出来,她又觉得胸闷气短,根本喘不上气,脑子胀得发疼。
“喵??”
一声猫叫在她耳边响起,她回过神来,刚看清眼前的是黄金面包小北,就被它舔了一下脸。
被眼泪打湿的脸被猫舌头舔舐过后,变得更加湿漉漉了。
“喵??”
小家伙又喵了一身,看着她的目光好似充满了关切,头往前一伸,就要再舔她一下。
还没舔到,就被谢青溪一把抱进怀里,它愣了一下,乖巧的趴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她的脸。
谢青溪抱着它小小软软的身子,眼泪又下来了。
要是离婚了,她能不能把东南西北都带走啊?
而另一边,摔门离开的应屿同样十分不快,他坐在书房,看着面前的电脑,一阵阵的眼冒金星。
真是太气人了,他觉得自己是为谢青溪好,不希望她受委屈,本来就心思敏感的人,到时候工作中被人骂几句,为难几下,还不知道要多想什么。
就连他,都不能在工作中完全随心所欲,依旧要控制脾气,甚至是察言观色,更何况她一个微不足道的底层员工,在某些人眼里,她就是出气筒、背锅侠。
而且还是剧组那样的地方。他始终觉得娱乐圈是最鱼龙混杂的地方,有人德高望重待人谦逊,也有人拜高踩低小人得志,网上那么多新闻……………
他辛辛苦苦赚这么多钱,不是让自己太太还要去吃工作这份苦的。
多少社畜天天哀嚎这B班是非上不可吗,恨不得有资本可以躺平一辈子,他家这个可倒好,居然想着出去自找苦吃。
真是......好心不识驴肝肺,真是气死他了!
应屿气了一会儿,又不由得沮丧,他刚才问她出去了他怎么办,不是说错话,那是脱口而出,是他内心的潜意识。
他是真的担心,她走了,他怎么办啊?
他甚至立刻打开电脑查了一下,一部电视剧要拍多久,有说两个月到三个月的,有说一百天的,还有说半年的。
一想到以后好长一段时间,他每天回到家来,只有他和汪姐他们,没人叫他应屿,听不到她和大家说话的声音,就觉得这个家空荡得厉害。
这是什么苦日子啊,他都不敢想。
稳定的生活环境要被打破,他觉得实在太可怕了,焦虑感瞬间让他的情绪变得更加激烈。
他枯坐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到什么好办法能让谢青溪打消念头,她现在的状态比平时更敏感,好好劝是肯定听不进去的,但他也不能骂,那样只会更加激化矛盾。
思来想去,他还是将主意打到了远在瑞士的庄女士身上。
他的话谢青溪听不进去,她姨妈的话,难道也听不进去?
瑞士时间还是白天,庄女士和丈夫正在庄园里散步,接到应屿的电话,听他用略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说起这事,忍不住哈哈的笑出声来。
“好久没见到你破防成这样了,没能亲眼目睹,还真是有点遗憾。”
应屿一噎:“…………”我不是打电话来让你笑话我的!
“......妈!”他有些无奈的发出抗议。
“好好好,不笑了。”庄女士清清嗓子,认真的问道,“小溪想去工作,想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能力自立,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可是......”应屿犹豫几秒,实话实说,“她会受委屈,她的性格不适合职场,您也知道,她比较敏感,爱东想西想,看到点什么事都爱往自己身上套,可是去上班,一定会遇到刁难和委屈,我怕她受不了。”
不开玩笑,真的有人会在职场里搞出抑郁症来的,比起这个,她和社会脱轨,在应屿看来都不算什么了。
反正家里有这个条件,她可以一辈子都像现在这样。
“家里的钱十辈子都花不完,为什么要去受这个气?”应屿觉得十分不解。
庄女士听了他这话,忍不住唛了声:“你可真狂啊。”
“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小溪,会怎么做?”她试图引导应屿站在谢青溪的角度去看问题。
但没什么卵用,应屿想都不想就回答:“当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吃喝玩乐,总有事情可以打发时间,她之前去学这学那不也很开心吗?继续学就是了,脱离了考试的学习是很有意思的,还可以认识新同学新朋友,时间一长,那些不高兴的事
就忘了。”
每天睡到自然醒,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有花不完的钱,也不用操心买菜做饭打扫屋子,也没孩子需要带,哪里不好啦?
庄女士听了一噎,没办法反驳,因为他说的也确实是事实。
而且有一部分人就是这么想的。
但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谢青溪不愿意这么想了。
“果然让人换位思考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她叹口气,换了个问题,“如果你有一个女儿,你是希望她长大以后能够独立自主,不被任何人拿捏掣肘,还是宁愿她锦衣玉食天天真真的长大,以后嫁给一个和应家差不多人家的男人,一辈子依靠老
公,能不能快活一辈子就看老公有没有良心?”
“就算你可以在女儿被欺负时帮她出头又怎么样?伤害还是造成了,她没有经过事,心理根本没有承受能力,遇到事就容易崩溃,你难道觉得女儿这样很好?”
庄女士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每个人的运气不同,小溪也许是幸运的,起码你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可是,你能保证一辈子都不变心没有外遇吗?连精神外遇都没有哦,你可以吗?”
应屿刚要说话,她就飞快的继续说了下去:“OK,就算你可以,你能保证一辈子不破产,或者一辈子都不会资产缩水吗?商场瞬息万变,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永远都能赢,你爸都不敢这么说,你敢啊?”
应屿一噎,憋了一会儿才应:“………………不敢。”
“那不就是了?既然没办法保证真的一辈子这么顺风顺水,小溪出去接触社会,多看看人,多锻炼锻炼,有什么不好呢?”庄女士反问道。
这回应屿说不出来了,尤其是当他将谢青溪换成女儿,是愿意她成为一个能独立思考人格健全的人,还是愿意她活在他精心打造的堡垒里,当一个看似无忧无虑实则一切都要依靠别人的小公主?
傻子都知道该选什么。
可是,“女儿和老婆又不一样,我不会这么对小溪。”
应屿觉得有点委屈,庄女士这话说的,像是防着他,认定他以后要么会出轨换老婆,要么会资产缩水似的。
不然为什么这么未雨绸缪?
还有谢青溪对他说的那些话,什么觉得她没用,他什么时候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让她有这种感觉了?
菟丝花菟丝花,学会个词就往自己身上套,要他说,分明是她自我感觉是菟丝花!
妈的,气死了!!!
应屿正生着闷气,庄女士已经噎了回来:“你要是小溪,你愿意把一辈子都放在另一个人手上吗?过得好不好看那人心情?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要是都想不懂,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冒牌顶替的了。”
应屿这下不吭声了,半晌才说:“那......就算去工作,为什么要跑那么远,陵城没有工作吗,再不行,我在集团里给她安一个职务也行。”
这个庄女士就没法帮谢青溪说话了,要她说,去跑剧组也太累了,想也知道,拍摄起来那么忙,工作人员哪有闲的。
不过这是谢青溪的选择,她也不好多说。
只好道:“这就要你跟小溪商量了,只要你能说服她,就万事大吉,做什么工作我觉得都无所谓。”
应屿嗯了声,打起了一点精神。
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么点事还要惊动长辈。
刚要找机会挂电话,就听庄女士笑道:“阿屿,你跟我和你爸说实话,你不想小溪去工作,真的只是怕她受委屈?"
应屿说:“我怕她抑郁症。”
庄女士哦了声,又不说话了,应屿刚想挂电话,就听那边似乎传来了他爸的声音,窃窃私语的,他听不真切。
正疑惑,就听庄女士哈哈笑了两声,说话的声音又清晰了起来:“你爸说,你像那个离了老婆就活不下去的,与其说是担心小溪受委屈,更像是怕自己没人管了。”
应屿一愣,旋即耳根一热,觉得自己的心事突然被扒拉了出来。
这也太猝不及防了!
但他拒绝承认:“没有的事,你别听我爸胡说八道。”
顿了顿,说了声挂了,就匆匆切断通话。
然后看着亮度渐渐灭下去的手机屏幕,半晌叹出口气。
要不说知子莫若父呢,不服都不行。
而且从这个角度来说,他才是那个没有自理能力的菟丝花吧:)
抱着猫哭得上气不接下去的谢青溪不知道应屿已经将这事告家长,并且开始自省。
她抱着小北哭了一会儿,接着是南南和西西也来了,围着她一个舔她的手背,一个往她怀里钻,卧室门关着东东进不来,它就趴在地上,将嘴筒子从猫洞伸进去,冲着里面呜呜的叫唤。
谢青溪立刻起来开门将它放进去。
然后坐在地上,抱着四个毛孩子扁着嘴继续吧嗒吧嗒掉眼泪。
一边哭一边小声说:“我要是离婚了,一定把你们都带走……………”
四小只围着她,呜呜的叫唤着,像是在安慰她,直到她哭不动了,它们也都窝在她身边。
谢青溪发了好久的呆,看看时间,发现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半,连忙起身要去洗澡。
坐得腿都麻了,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四小只又立刻围上来,最后跟着她进了浴室,守在浴缸边。
好怕铲屎的死掉啊。每一只脸上的表情仿佛都写着这么一句话。
谢青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但又觉得心里一暖。
接着忍不住在心里骂应屿,看吧,她就说男人是靠不住的,还不如小猫小狗!
洗完澡,她开门让四小只下楼去,它们有自己的房间,可以睡在一起,所以也不怎么愿意待在谢青溪房间。
主要是知道最后肯定会被赶下来:)
应屿在书房枯坐许久,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接受妻子想要去工作这件事。
他打好腹稿,准备回去跟谢青溪好好聊聊。
要工作有很多机会很多选择的,何必跟着蒋文悦去剧组这么远呢?
他推开卧室门,经过套间的小客厅往里走,看见谢青溪正坐在床边,她已经换上了睡衣,看来是已经洗了澡。
看上去神色平静,好像情绪已经恢复了,应屿松口气,觉得谈话应该可以顺利展开。
可他还没开口,谢青溪就抬头看了过来,黑黝黝的眼眸望着他,目光幽幽的。
谢青溪趁着自己心志还坚定,胆气尚存,一口气说出了那句:“应屿,我们离婚吧。”
应屿整个人一僵,看着她的神情又和听说她要去工作时一样了。
一样的不可置信。
她说什么?离婚???
应屿好不容易才调理好的情绪瞬间又破防了,脸色瞬间就变成暴雨来临前的天空。
乌沉得吓人。谢青溪立刻别开眼。
紧接着,听见一阵比之前更响亮的摔门声在耳边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