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唐不再是冲动的少年,有些事不需要自己动手。
本来以他在回永资料里看到的翟院长,他以为他会是个现实的聪明人,没想到色令致昏,敢无视他的暗示。
陈家的买卖无论做到多大,居到何等上位,说到底陈唐都是个生意人,讲究在生意场解决问题。
他没有一开始就围剿翟越,是不想把事做太绝, 可对方见他手段平和就心存侥幸,那他就该让翟医生见识一下何为现实, 何为不可抗力。
翟越今天这个吻有些过于热烈了,有点刹不住车,就在这时,连甜的手机响了。
连甜推了一下翟越,越也慢慢冷静了下来,他松开连甜。
电话接起,是许司机打来的。许司机说,陈总颈椎犯了,让他来接连甜过去。
这种情况一年里总会有个七八次,只要事关陈唐这个老毛病,连甜无论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在做什么,都会放下一切出现在陈唐身边。
她虽不认为连家亮的行凶与她有关,但这毕竟是她引来了,陈家若不收留她,也不会招惹上那种疯子,连家亮与陈唐一辈子都不会有任何交集。
本着这个想法,她始终觉得陈唐年纪轻轻就落下这种需要用一生来康复疗愈的沉疴,不能与之完全撇清关系。
陈家任何人在出事后,都没有责怪她一字半句,连安阿姨那种眼里不容半粒沙的都没有,反而还来安慰她。
他们越是这样,连甜越无法放下,无法做到心安理得。
是以接到许司机的电话,她马上与越道别,然后坐电梯上到一楼,许司机说在她小区外面的马路上等她。
黑色的车在黑夜中也低调不了一点,连甜出了小区立时看到了。
她快走几步,拉开车门直接坐了上去。
扣好安全带一抬头,扫过后视镜才看到陈唐赫然在座。
连甜看他脸色不愈,十分难看,马上问道:“很难受吗?要不要去医院?”
她想着陈唐在外这几天,也不知是哪天犯的病,怕是这会儿只是按摩疗愈不能管用,这才如此问道。
陈唐冷冷地:“不用,回家。”
许司机把人送到离开,连甜一边观察着陈唐的情况一边随他回到他的住处。
陈唐站在门前怵眉,连甜正想问他是不是很不舒服,就听陈唐不耐地道:“开门。”
看来家政阿姨还没有回来,屋里没有人给开门。
“我没带钥匙。”
一句话似是点燃了陈唐,他严厉道:“你做事越发没有章程,怎么,不用去出差,工作也不用做了吗?!”
这番责问没有道理,但连甜想,他一定是很难受才会躁成这样,就软和地说是她的错她下次注意,一点都不给陈唐借题发挥的机会。
不得不说,这样温软哄人的姿态确实抚平了一些陈唐被刚才那一幕激起的戾气。
按摩、热疗,一套下来陈唐的颈椎病在连甜的手上得到了缓解。
一切与往常一样,又有些不一样。这次陈唐更多的注意力没有在患处的舒缓上,而是在按压着他的那双手以及手的主人身上。
又是那种好闻的味道,伴着这种味道感触到的是她温热滑腻的掌心,还有偶尔轻划而过地带着凉意的发丝。
一切如同上次她在衣帽间给他收拾行李,他的五感再一次被打开被挑动。
陈唐握着椅子扶手的双手慢慢收紧,有什么东西在翻涌,想挣出,到了他需要克制的程度。
他轻轻地的睁开眼,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连甜的锁骨,她这个地方与她的脖颈一样,长得很美。
本该是赏心悦目的,但随着她的动作衣领一偏,陈唐看到那里印有一个紫红色的痕迹,是个成年人都知道那是怎么造成的。
如白纸沾污,陈唐双眼瞬间布满阴霾。
他忽然开口:“好了,可以了。”说着就推开连甜的手坐了起来。
连甜见他看上去真的好了很多,起身去洗了手,最后跟陈唐说了一些这两日的注意事项,这些都是那位老院长教给她的。
不要小瞧这些经验,慢性病去不了根,这些经验都是实践出真知,是管用的。
就在连甜觉得差不多该走了时,就听陈唐道:“太晚了,你在客房睡,明天一起去公司。”
看来明天是要加班了。
但陈唐的这个要求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陈唐对自己领地看护得有多严密,没有人比连甜更清楚了。
她做他私人助理这么多年,不是没出现过工作到很晚的情况,她坚信她与陈唐都没有想过还有她能住下的这一天。
连甜本能地拒绝:“不了陈总,我还是,”
陈唐看着她,打断她:“你叫我什么?”
“啊?”连甜被他问得一懵。
“你在家里该叫我什么?”
他说的这个家里该是指陈宅。连甜在陈唐较真的注目下,改口道:“陈唐哥。”
是的,从她来到陈家开始,她就与他圈里人一样,唤他陈唐哥。只是这称呼没被叫过多少次,尤其是在连家亮那事之后,她在私下再没有这么叫过他。
“陈唐哥”这三个字只限于在长辈面前使用。
忽然又听陈唐道:“这三个字烫嘴吗?左一个陈总右一个领导的,以为这样就能抹去你与陈家的关系吗。”
陈唐这话最是扎连甜的心,她最怕落得这样的评价。
所以,在陈唐再一次说出要她住在客房的要求后,她把所有说辞与反驳都咽了回去。
这一夜连甜如预期般睡得不好,她一直都知道陈唐就算再克制都是有些少爷脾气的,他今日让她改口以及让她住下的口气,与当初让她离赵宜之远点,离他的圈子远点时一样,都是霸道专横的。
这样东想西想,睡得颇不踏实的连甜在天刚亮时就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看到陈唐比她醒得更早,他看上去倒似睡得不错,精神饱满。
许司机看到她与陈唐一起走出来乘车,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但连甜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解释什么,却又明白这种时候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加班日还好,风平浪静,只是从周一开始,连甜的生活有了些许不同,她每天都会收到一束没有署名的鲜花,开始她以为是翟越,却在发消息询问后,翟越两天都没有回她。
这种情况上次发生过,他保证了不会再这样,但这才没过多久,他就又犯了。
翟越最近过得焦头烂额,明明一项合作很好的康宇医疗忽然要终止与他的合作。
翟越要找他们总说话,对方避而不见,终于在他几次三番的努力下,方崇田接了他的电话。
电话中方崇田直言不讳地告诉翟越,他之所以这样做是有人授意,并道:“你该知道是谁吧,还有,我们毕竟合作了多年,关系一直不错,老哥哥最后再提点你一句,就连之前不接电话,谅着你让你多着急几日都是那人亲口要求的,可见他对
你的意见有多大。上次我就说过,没有什么比事业更重要,你却偏偏为了一个女人昏了头。”
“唉,事已至此我话也带到,后面你能不能翻身,就看你这一次的选择了。”
方崇田想到陈唐与他的那场对话,对方直言他给不确定因素颇大的私立企业供材,存在较大隐患,若他不终止与翟越的合作,那被踢出局的会是他。
方崇田一听就明白了,翟越那年轻人被感情所困犯了糊涂。他能怎么办,人都是自私的,他的企业也要养很多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陈唐这位陈家大少爷,是位惹不起的祖宗。这些年多少听过一些他做事的风格与手段,与老陈总不同,这是位性格霸道,手段狠辣的未来年轻家主。
方崇田想到那场对话的最后,他压低声音对翟越道:“看那位的意思,事情尚有转机,这次你可千万不要选错,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翟越根本没得选择,陈唐以及他背后的圣绚集团于他这个小蚂蚁来说都是大象。
那日方总可谓苦口婆心,甚至把连甜与陈家的一些过往细节都说了,连甜与陈唐竟然有婚约,且还是已过逝的陈老太太的遗愿。
这是连甜没有告诉过他的,她只说陈家于她有恩,她从少时就吃住在陈家,受陈家资助。她唤陈家长辈为奶奶、为叔叔和阿姨,但唤陈唐为陈总,从她为陈家打工开始,他只是她的上司。
翟越不认为连甜隐瞒了什么骗了他,他更多是觉得,连甜也是个可怜人。
她与自己是有真情的,可见她并不想嫁给陈唐嫁进陈家,只是她终会被恩情所困吧,她与他一样都没有选择权。
翟越做出没有选择的选择,他的做法就是冷处理,他想着这该是成年人体面的分手方式。
确实,连甜感受到了越的冷漠,说起来他们相处没有几个月,可感情正处在攀升阶段,忽然就戛然而止了,任谁心里空落落的。
她也有自尊心的,本想着就这样算了。但与好友也就是介绍人提起,孙家欣认为不能这样不明不白,要替连甜去打抱不平质问翟越。
连甜不想假手于人,她决定自己去问个清楚。
这次越没有冷处理,他来赴了约。连甜一见翟越的样子吓了一跳,他怎么瘦了那么多。
她咽下关心的话,直接道:“虽然成年人的世界,有些话不必亲口说出来弄得大家都不好看,但我与医生的交往是真心的,同时我觉得你也是个真诚的人,所以我想问一问,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是有什么误会吗?”
连甜的这番话让翟越无地自容,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懦弱,打着所谓成年人体面的旗号,做了逃兵。没有勇气与所爱之人说出分手的话,又虚荣的不想让所爱之人知道他的窘迫与无能。
他错了,不能再这样,翟越艰难地道:“对不起,以及谢谢你。谢谢你能来这一趟,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曾拥有过这样美好的人,能认识你很开心,与你的这段交往是我的荣幸。但我们不能再向前走了,我要分手。至于理由,”
翟越依然没有把他受人挟制的事说出口,太丢人了。
他只委婉提醒道:“你与陈家,我的意思是,陈家有没有可能对你未来的事业与婚姻另有安排与打算,或许他们还没来及说,或许是你会错了意。”
听到这里,连甜一下子明白了,她问:“陈家还是陈唐找了你?是陈唐。”
她看着翟越的脸色:“明白了。该是我向你道歉,我并不是有意瞒你,只是那不过是陈家奶奶的想法,陈唐不是个任人摆布的,他有心仪的人,我也没有那样的心思。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只能说我也不知道。”
连甜的确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陈唐为什么会忽然转性,开始听起长辈的安排来。那赵宜之呢?她不是今年就会回来的吗。
若是安阿姨私下找到翟越,连甜尚能理解,但为什么会是陈唐?
连甜忽然想到陈唐最近新起的业务,所进军的方向,怎么看都像是冲着越来的。
“所以,上次你参加完行业内部会后,有两天没有给我打电话,是因为那时他就威胁了你吗?”
翟越暗自感叹连甜的聪明,她脑子转得是真快。他点了点头。
连甜好半天没说出话来,陈唐竟然做到了这种地步。
一阵沉默过后,两个人同时向着对方出声:“对不起。”
连甜淡淡一笑:“我也一样,翟医生。我也很荣幸认识你,与你在一起的时光会成为我人生中美好的记忆。”
他们都知道今日之后他们不会再见了,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比起越的心痛,连甜更多的是无力。
是她把事情想简单了,早在安阿姨提到要完成陈奶奶遗愿时,她可能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去相亲去谈恋爱,自己找爱人,只是她一厢情愿豪无用处的抵抗罢了。
缓刑只是缓刑,该面对的刑期不会减少。
但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私下去威胁要还是她男朋友的人,是对她的不尊重,连甜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
陈唐的办公室隔音效果极佳,是个可以放心谈事的地方,连甜决定在那里与陈唐进行一场谈话。
但门口的秘书尚佳说陈总不在,连甜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接到了陈唐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