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床头前夫妻二人已是对过一遍词了,杨立即心领神会道:“我回来那日,就收到了他寄来的信,那孩子做事妥帖,又心思细腻,此番是特地告假,要回来探望我的。
在洛阳时,王良便想去看望杨歙,可那时杨住在安王府,到底多有不便,只得先等他回了汝南再来探望。
陈华拉了拉女儿衣袖,探着头看她神色,“你可还记得他?”
“记得。”杨心仪对王良是有印象的,他曾是杨歙的得意门生,于一年前被举荐至洛阳为官。
脑中想起王良身影的时候,心口又是莫名一紧,鼻腔内似也泛出了隐隐酸意,这又是为何?
杨心仪眉心微微蹙起。
陈华见她如此神情,还以为她是有所觉察,或是心中不算喜欢,赶忙故意又问杨歙,“那孩子在洛阳做了什么官职?”
杨歙带着几分自豪道:“他入了尚书台,只一年时间便已官至尚书郎。”
“那尚书台可不是寻常地方,王良那孩子日后定然前途无量吧?”陈华又问。
杨歙笑道:“这是自然,那孩子出身武将世家,又拜于我门下从文七载,可谓是文武兼备,自是不可多得之才啊。”
夫妻俩一唱一和,杨心仪一开始还只是有一句?一句地听着,听到后来,母亲连王良家中父母年岁,兄弟姐妹共有几人都问了出来,她要是再猜不出,便是故意了。
“她如何回的?”
梧悦居西侧的松韵轩内,晏翊手中杯盏正要拿起,却是听到此处时,又将那杯盏落在了桌案上。
便是他此刻语气听不出喜怒,面前那暗卫也心中清楚,梧悦居里的小娘子,对他家王爷而言是何等重要。
“杨小娘子说……………”那暗卫朝上首看了一眼,撞到翊阴沉的眼神后,迅速敛眸道,“一切全凭父母做主。”
粗粝的手掌骤然握紧,手中杯盏被那力道握得直额,似是顷刻间便会粉碎。
“将那王良解决了。”
他几乎没有片刻犹豫,直接下了指令。
仿佛隐忍多日的那位看似温文尔雅的王爷是另一个人,而眼前说出这般狠戾之话的才是真正的靖安王。
暗卫未曾迟疑,立即拱手领命,却是在他转身正要离开时,要翊忽然合眼深吸一口气道:“慢着。”
他将手中杯盏用力握住,又缓缓松开,再握,再松……………如此反复数次,他终是合上了眼,在这幽暗中轻嗤了一声,“不必理会了。”
那暗卫愣了一下,仿若觉得听错,他略微等了片刻,见翊并未改口,这才躬身退下。
待屋内重新恢复安静,晏翊才缓缓将眼睛睁开,他将杯盏中的水一饮而尽。
自来了汝南,他便派了暗卫在梧悦居,杨心仪的言行举止皆会传入他耳中。
他知道她自从醒来后,便开始畏惧他,起初翊以为她与他一样,带着前世的记忆重活了一次,可后来翊渐渐发现,前世的种种于她而言不过只是昏沉一月时的梦境,那些梦境极为凌乱,她自己也辨不清真假。
晏翊悬着的心算是彻底安定下来,既是如此,那一切都还来得及,这一世他许她安稳,给她尊重,他要将她明媒正娶,任谁也伤不得她半分。
不仅是她,还有杨家,这杨家上上下下哪怕是后院那管事养的狼犬,他也要让其寿终正寝。
晏翊搁下手中杯盏,从袖中掏出一根精致的玉簪,这玉簪是由他亲自打磨而出的。
若是在及笄礼那日,他提出要给她簪笄,便是无人敢拒,也会将杨氏族人吓坏,且她也会更加厌他吧?
晏翊想到杨心仪垂着眼,明明害怕,还要装作镇定的模样,便又弯了唇角。
这般怕他作何,他这次不会再做糊涂事了。
至于这玉簪,还是寻个机会赠予她吧。
这般一想,要翊又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他又派侍从去将卢太医请来。
“以孤的经验来看,她如今已能下地走路,若想彻底康复,每日可是需要多加练习?”翊问道。
卢太医点头应是。
晏翊又道:“那梧悦居的院子不够大,里面的植被也不算多,可是换个地方更好?”
太医署的太医如何听不懂这暗示,又是点头应道:“王爷顾虑周全,的确换个地方更加合适,只是卑职不知这杨府何处的园子花草繁茂,适合锻炼腿脚?”
晏翊道:“竹园如何?那里幽静又宽敞,还有竹林环绕。”
卢太医自然觉得此地极好,正好片刻后他便要去梧悦居与杨心仪施针,便在施针时与她道出此事。
杨心仪自是不曾怀疑,正好她这段时间在屋里也是闷坏了,那竹林从前也是她最喜欢去的地方,那里有父亲的书房,还有看不完的书册,她早就心里痒痒想过去了。
第二日一早,杨心仪用完早膳,便被婢女扶着来到了竹林。
走了一路,她腿有些发软,便寻了亭子坐在里面休息。
然不等片刻,便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也不知......孤这病症,可还有机会治好?”
“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定能有痊愈的一日。”
在杨府内能这般自称之人,定是那靖安王。
亭中的杨心仪当即倒吸一口冷气,抬眼朝着那婢女看去,婢女站在亭口,似是没有听到她身后传来的谈话声。
杨心仪微微松了口气,她不是个爱听墙根的性子,可骤然听到安王患了某种疾症,还是忍不住好奇,且又会忧心这病症可会传染,快速挣扎一番,她还是没有离开,稳稳坐在亭中,屏气继续听,可不知为何,等了半晌还不见他们继续开口。
“何人在此?”
翊沉冷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杨心仪吓得一个激灵,猛地站起身来,谁知那发软的腿没有站稳,整个身子便顺着朝一侧倒去。
晏翊三两步飞跨到了她的身侧,他可以拉住她的衣袖,甚至还来记得用手中匕首来帮她站稳,可他选了另一个法子,他抬手揽住她腰身,与她一并摔下了亭中。
一声闷哼,晏翊的后背重重砸在了石子路上,怀中的杨心仪毫发未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