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2 / 2)

??因为你是小五,虞小五是颖山宗的宝贝疙瘩,只要她在身边,师兄师姐们就会一直向前,再向前,努力成为虞小五最强大的底牌,让她可以毫无顾虑,有勇气去做任何事情。

她可以做任何事情,她的师兄师姐们会挡在她的身前,为她抗下中州的风波。

只要她是虞小五就好。

可是??

虞知聆不愿。

她就是想要揪出那魔修,杀了他,提着他的头去拂看仙尊的墓前祭奠亡师。

她就是想要去?,去赌她到底能不能救下南都的这百万人。

她挥开墨烛的手,深深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瞬移离去。

雷声越来越大,墨烛的五感过人,那些雷声和雨声放大传入耳中,他头痛欲裂,耳膜像要被撕裂一般,可这些疼痛比起心头上的痛,却又好像什么都不算了。

无形的手揪紧他的心口,掏出他的心脏,用一把尖刀划破他的血肉。

他看着她的背影,她的脊背永远挺得笔直,常年练剑让她的身上总是带着韧劲,狂风无法撼动她的步伐,大雨也阻拦不住她要离开的心。

墨烛好像看到很多年前。

高挑的男人提起长刀,回头对他说了句:“阿烛,我必须去。”

然后再也没回来,只有一把刀被送了回来。

后他的阿娘也接过丈夫的刀,一去不复返。

然后……………他什么都没了。

他最重要的人,都为了自己的道,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死去。

那他算什么?

他们可以为了旁人去死,却不愿意为了他活下来。

墨烛扭头就走,雨水打湿他的衣裳,他踩在泥坑之中,泥土又脏了他的靴。

他心里想,死了好,想去死就去死吧。

这尘世早有定数因果,她既不要命要去改变,那死了也是她活该,他早已还清当年她的救命之恩,不管她到底是不是当初他的那个人,他都不想再管她了。

他不管她了。

他一点一点也不想管她了。

可为何…………………

脚步越发沉重,他再也走不动了?

??墨烛,此后你便是我的徒弟,待我从四杀境回来,便与你结弟子玉契,日后师尊会用性命守护你,传你我的毕生所学。

??以后听春崖便是你的家,我便是你的家人。

墨烛跪在地上,右手紧握成拳砸进泥泞中,他怒骂:“不是说要当我的家人吗!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骗子!骗子!”

他带着满心欢喜与期待,坐在颖山宗山脚下等了足足一月,等来的却是她挥来的刀子,强行喂下的噬心蛊,年复一年的冷漠与辱骂。

明明想要一辈子追随她,想要努力跟她修行,成长到可以保护她的地步。

他明明………………

他明明很喜欢她。

***

虞知聆觉得自己疯了,她竟也这般胆大。

脑海里的系统忽然又开始警告: 【此为宿主义务范围外的任务,无功德奖励,宿主无需去。】

虞知聆边跑边骂:“我才不稀罕你那点功德值,我道德高尚不行吗,不过说实话,系统,你是不是不想我去啊,你不会暗恋我吧?”

她还有心情开玩笑来缓解自己的紧张。

系统依旧重复:【前方危险,请宿主离开南都。】

知聆倒是笑出来了:“不是我自恋,你好像真的不想我去,虽然知道你是个人机没有感情,但从进来潋花墟的时候你就劝我离开,明明维护世界稳定也是我的支线任务,怎么这时候就不发任务了,还是你觉得三瞳鳞出世,南都灭城都不算威胁

世界稳定的事情?”

但这些都比当初的四杀境动荡要更加危险。

四杀境动荡靠另外两位仙尊也能稳住,可系统却催着她去完成支线任务。

而此刻,大乘境魔兽出世,南都即将灭城,上万人要死去,它却让她离开。

系统一直在警告她,虞知聆实在被吵得烦了,一把用灵力屏蔽了识海感知。

她在此刻接近了卷云处。

狂风如刀般切割而来,只是外围的一缕风便带着滔天的杀意,她每走一步都比平时难上百倍,只能挪着步子小心靠近最中央的风暴处,调动灵力防护。

越往里走,罡风越是强大,数以千万的罡风同时切割在她的防护罩上,竟然能将一个大乘修士的结界击碎,她用来蔽体的结界已经爬上了道道裂痕。

而她还未走进阵眼,便已经碎了三次结界了。

虞知聆咬牙强撑,衣裳在不经意间被划烂数十道口子,每一道打在身上的罡风都能为她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她终得牙关颤抖,明明之前胆子不算大,如今独自面对很可能会死的结局,一颗心竟然出奇的平静。

她在向前走,曾经模糊不清的道路逐渐变得清晰,满心的恨意支撑她一往无前。

这是濯玉的情绪吗?

她不知道

但虞知聆知道,她恨。

她恨那个幕后的魔修,她恨那个间接夺走自己师尊性命的人。

她恨不得杀之,她要提着那魔修的头祭奠拂春。

护身的结界在此刻再一次破碎。

罡风切割她的身体,虞知聆咬牙忍住,正要聚出新的防护罩??

腰身被卷起,冰冷的鳞片包裹了她,她抬起头,对上头顶上空威严的蛇首,金色的竖瞳居高临下看着她,她在他的面前太过渺小。

蛇尾圈起将她护在中间,罡风切割在他的鳞片上,腾蛇硕大的羽翼张开,虞知聆被瞬间带到上空。

“墨烛?"

墨烛没有回话,蛇身缠绕将她卷起护在其中,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下可以轻易划破肉身的罡风。

虞知聆听到罡风撞在他身上的声音,像极了刀尖在石头上的铮然声。

腾蛇血肉坚硬,?片更是如此,对于虞知聆来说致命的罡风,对他来说却能暂时撑住。

可也只是暂时。

“墨烛,你会受伤的!”

虞知聆想要挣扎,但腾蛇的蛇身缠绕格外紧,她的脸颊贴在他的鳞片上,闻到独属于他的冷香,感受到他冰冷的体温,自然也能听到他的鳞片被击碎的声音。

“墨烛!墨烛!"

墨烛一声没吭,带着她穿透罡风直抵风暴中心,竖瞳看了眼被圈在蛇身中的虞知聆。

虞知聆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惊慌大喊:“墨烛,不许!!"

可话刚落下,他已经给了她答案。

他没有听她的话。

腾蛇完全显露出本体大小,蛇身足有千尺长,围成一圈将所有的风拦截在外,千万道罡风撞击在他的身上,坚硬的鳞片不断被击碎。

“师尊,最多一刻钟。”

他只能撑一刻钟

墨烛闭上眼,忍住罡风掀开蛇鳞,划破血肉的疼痛,用腾蛇之身为处于阵眼中央的虞知聆拦下所有的罡风。

他无法帮她击碎阵眼,那么所能做的便只有替她挡下这些会要了她命的罡风。

他像是堵城墙一般好好护在她的周身。

“墨烛......”

如果虞知聆无法击碎阵眼,那么她和墨烛都会被八仞杀阵的余威反噬,这里会被荡平。

虞知聆忍住酸涩的情绪回头,看向金纹流转的阵眼,它吸收了全城百姓的生机,金光闪耀到让人几乎睁不开眼,只是靠近便让她这个大乘满境的修士内腑鲜血淋漓。

以这具重伤的身子,她唯一能碎阵的便只有一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

虞知聆闭上眼。

灵力游走她的经脉,她的衣袂猎猎作响,周身浮现出浅淡的金光,墨绿色的长剑在手中嗡嗡作响,狂暴的风声消失,她置身于一个安静、祥和的世界。

??为师传你明心道至法,风霜斩,小五,此招可助你做任何事情,但你切记,只能用三次。

??你要活着,才能守护中州,万不可随意使用。

风霜斩,每一次都是挥向敌人的一把利刃,却也是捅向自己的尖刀。

她还有三次机会,现在就是她用它的时机,以后......以后她一定一定不会再用风霜斩了,她会好好活着。

所以这一次,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尝试。

则活,败则死。

虞知聆睁开眼,汹涌灵力汇聚在逐青剑上,她单手执剑腾飞至虚空。

回身看了眼身后的墨烛,腾蛇睁开了眼,竖瞳安静看着她,即使身体被切割,也

并未发出一丝痛呼。

只是看着她,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不会阻拦反驳,那么她也想去赌一次,赌一个可能,一个他们两人都活下来的可能。

虞知聆回眸,眸底杀意凛然,低声厉喝:

“风霜??斩!”

霜雪覆盖在逐青剑身之上,剑光聚成卷云利刃,呼啸朝阵眼斩去,她用了自己全部的灵力,即使是大乘满境,她也可以发挥出渡劫境的余威。

南都地面剧烈摇晃,大雨陡然停下,取而代之的,是从天而降飘扬落下的霜雪,雪花落进地面融入雨水,明明才五月,却好似迈入了寒冬腊月。

钟离泱正忙着遣散百姓,当霜雪落在手背的时候,他愣愣看着薄薄的雪花在手背上融化。

“那是......雪?”

“啊......可如今才五月啊………………”

“不对,地上的金光消失不

见了!”

他听到百姓和钟离家的弟子们一言一句。

“兄长。”

钟离浔来到他身边。

钟离直起身子,仰头望向虚空中的漫天雪花。

雪融化在脸颊,冰冷让他紧绷了许久的思绪越发清醒,他于茫然大雪之中忽然想起自己的父亲所言。

“阿浔,原来父亲说的风霜斩,是这样的啊。”

明心道至法,风霜斩。

钟离浔呢喃:“是……………濯玉仙尊?”

钟离泱没有回应。

答案他们都知晓,只能是她。

许久后,钟离泱低声道:“阿浔,她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钟离浔问:“濯玉仙尊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很欠揍。”

“…….……啊?"

钟离泱又笑笑:“但又很勇敢。”

他拍了拍自家阿弟的肩头,“她想做的事情总能做成,虞知聆总有办法。”

阵眼破碎,一切平息之后,烟尘逐渐散去。

漫天霜雪落下,虞知聆垂眸看向地面的少年郎。

他收起了本体化为人身,黑衣破破烂烂,这身衣服是彻底不能穿了。

虞知聆看到他的伤口中溢出

血水,周围满地都是他的血,霜雪融化在血中,也落在他的乌发、肩头。

他仰头专注看她,如以往一般安静,却又不似过去那般冷漠。

虞知聆落下,收起手上的剑,慢悠悠朝他走去,步伐吊儿郎当,唇角扬起笑:“墨烛,你看吧,我还是成??”

墨烛微微扬起的笑还未完全展露,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眩晕的视线中倒映出少年怔愣的眼神。

最后一声,是他的声音。

“师尊!”

***

“濯玉仙尊的情况已经传信回?山宗,燕掌门和相长老正在赶来的路上,此外,宁长老也传了过来,她如今在七秋城,应当今晚便能赶到南都。”

“好,南都可有发现魔气?”

“并无......墨道友,布下八仞杀阵的…….……当真是杀了拂仙尊的那个魔修吗?"

“大概率。”

“嘶,他到底要做什么,来南都做什么………………算了,我便先下去了,此事兄长已经派人彻查了,一切等?山宗的几位长老到了再说吧。”

“嗯。”

有些吵闹。

即使说话的那两人已经刻意压低声音,

虞知聆还是能听到。

紧接着是开门和关门的声音,屋内再次恢复寂静,随后脚步声传来,逐渐朝她逼近,床榻边微微塌陷,有人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虞知聆长睫轻颤,眼前的光亮从一条细缝到越来越明亮。

“师尊?”

清清淡淡的少年音响起。

虞知聆身子僵硬,循着声音看去,一

张清俊至极的脸逐渐清晰。

他依旧是高马尾和一身黑衣,侧脸上还有些细微的伤痕未曾愈合,脸色些许苍白,见她醒来后又唤了一声。

“师尊,你醒了?"

自然是废话,没醒的话她睁什么眼睛?

虞知聆浑身都疼,动一动便觉得身子要散架了一般,只能艰难伸出手。

墨烛理解她的意思,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起来。

往她的腰后垫了个锦枕,让她靠坐在床头,刚一抬头便看见虞知聆幽怨的眼神。

墨烛:......师尊?"

虞知聆微微眯眼,问他:“你是不是趁师尊昏迷对师尊用了十大酷刑?”

墨烛:"?"

虞知聆瘪嘴,委委屈屈道:“那为什么我身上好疼啊,这不合理,我可是大乘境修士!我应该强得可怕!”

墨烛默了瞬,淡声道:“师尊,风霜斩反噬后果大,你如今经脉碎了不少,掌门和师伯们也知晓了,应当这两日便会到。”

虞知聆吓得缩了缩脖子:“你告诉师兄师姐们了?”

“这件事应该让他们知道。”

“墨烛!”

不用想她都知道,燕山青他们到了后肯定该生气了,风霜斩这种一生只能用三次的招式,对身体反噬定然不小,他们一定会吵她了。

墨烛却淡淡应了声,端起一旁的药:“师尊,喝药。”

虞知聆别回头气呼呼道:“......蜜饯。”

“已经买了,这药也不苦,加了甘蔗糖。”

“......那勉强可以喝。”

她没力气,墨烛也没有将药碗递给她的意思。

虞知聆乐的自在,颇为心安理得地靠在床头,就着他的手让他一勺勺喂药。

这药果真如他所说一点都不苦,他应当是嘱托过让人加了糖,现在是贴心的小徒弟!

最后一勺药被他喂下,虞知聆正要找个东西擦去药渍,便瞧见他熟练掏出锦帕替她擦拭唇角。

虞知聆:“......”

虞知聆一脸惊恐。

他......他这是怎么了,昏倒的不是她吗,难道她晕倒时候他身上,把他也撞傻了?

墨烛淡淡道:“师尊,二师伯今夜便会到南都,她会亲自来为你诊治。”

虞知聆的二师姐,宁蘅芜,是个医修。

“你………………你怎么了?”

虞知聆小心翼翼问。

墨烛一言不发看她,黑眸中似有浓雾酝酿。

虞知聆:“………………你不会真坏脑子了吧?”

“师尊。”

他在此刻接了话。

虞知聆:“......啊?我在啊。”

墨烛唇瓣翕动,问她:“你为何怕黑?”

虞知聆抓紧锦被,无意识紧抿红唇:“我…...……我……...……”

他并未催促,而是安静等她的回答。

虞知聆微微垂眸,沉默了一瞬,组织好自己的语言,这才哑着嗓子开口:“我......之前一直做梦,梦里一片黑,一道声音一直在问我后悔吗,我不知道它问的什么,我只感觉好冷,好疼,浑身都疼,那种窒息感,想要醒来却无法醒来,清醒看着

自己沦陷的感觉实在难捱,时间长了......我就很怕黑。

“只要没有光,我就呼吸困难

她看了很多心理医生

,好害怕,其实我也知道是我内心没跨过去这道坎儿。”

,好疼

,好冷

,各种治疗都尝试过,但依旧没用。

墨烛静了会儿,又问她:“师伯们知道吗?”

“......不知道,你能别说吗?”

她小心抬头看他。

墨烛看到她眼底的惶恐,他有个猜测很想要验证。

“师尊,我可以帮你瞒着,但我需要再问你一个问题。”

"......A."

“为何要来找我?"

何,为何要去潋花墟寻他

?

她不是最讨厌他吗,她不是恨到想要杀了他吗?

又为何......要来寻他?

为何

?

虞知聆也想知道是为何?

在听到墨烛可能出事的时候,她甚至没有反应,等有意识的时候已经冲出了钟离家,一路瞬移奔去潋花墟,寻着弟子玉契的指引找到他的那一刻,眼泪险些落下来。

平静下来后,只剩下狂跳的心,一阵的后怕。

“师尊,为何?”

没得到她的回应,墨再次开口问了句。

他迫切需要这个答案,来佐证自己内心的动摇究竟是不是对的。

为何,为何,到底是为何?

他等着她的答案,他隐隐期待一个等了很久很久,无数次放弃,又在心底暗暗期待的答案。

然后??

他听到她说:“你是我的徒弟,我便会拿性命去保护你,将我的毕生所学传给你,我们是一家人,家人保护彼此不需要理由。”

烛,此后你便是我的徒弟,待我从四杀境回来,便与你结弟子玉契,日后师尊会用性命守护你,传你我的毕生所学。

??以后听春崖便是你的家,我便是你的家人。

他忽然捂住眼睛,肩膀在颤抖,压抑了这些年的情绪在此刻爆发。

虞知聆被他吓到,手忙脚乱要拿衣袖为他擦泪:“墨烛,你哭什么,我说错什么了?”

话刚出口,腰后按上一只手,她被拥入他的怀中,他的鼻梁抵在她的侧颈,埋首在她的颈窝,呼吸抖得不成样子。

“………………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