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烛站起身,虞知聆就在他身前。
她周身的罡风卷起了乌发,发丝扫在他的脸上,卷来她独有的清香。
他想出来了,这股花香。
是一种很轻很轻的橙花香,很淡很淡。
“墨烛,退后,师尊来杀了它。”
??孩子, 往后站, 我来杀了它。
她的话与多年前的那人重合,时过境迁,他早已不是当年的他,那她呢?
还是那个她吗?
三瞳蟒嘶嘶吐信,暗红的竖瞳盯着两人,眸底嗤笑:“知道吾的七寸又如何,你杀得了吗?”
虞知聆神色冷淡:“不过一条蟒,我如何不能杀?”
三瞳蟒冷笑,飞快朝虞知聆奔来,灵穴处凝结出一块最为坚硬的鳞片,牢牢护住它的死穴。
虞知聆飞身迎上前,身影快出残影,压着三睡蟒退往远离墨烛的地方。
两人打架荡开的威压足以扫平潋花墟深处,墨烛安静站在原地,一颗心平静到几乎毫无波澜。
他看到虞知聆渺小的身影穿透在三瞳蟒巨大的蛇身后,她很聪明,一直在找机会可以进攻灵溟穴。
但三瞳蟒也很聪明,将修为凝结在灵溪穴处,化出的鳞片是它浑身最坚硬的地方。
有了墨烛的光,那股恐惧褪去后,虞知聆心里杀意上来,杀招越发肃然。
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前,逐青剑光芒大作,猛烈的剑光朝它劈而去,却又在抵达它的灵溟穴处炸开,被那块鳞片挡下。
虞知聆拧眉,侧身躲开它的杀招,翻身上了它的蛇头,一剑捅了它的右眼。
血肉进开,它的怒吼传了百里,疯狂甩动头颅想要将虞知聆甩下去。
虞知聆稳住身子,逐青剑依旧插在三睡蟒的右眼之中,她的双手握住剑柄,厉声低喝:“火杀印,落!”
逐青剑燃起熊熊大火,窜进三瞳蟒被剑穿透的眸中。
它疼痛翻?想要灭掉她的火杀印,虞知聆在这时候拔出逐青剑,又捅了它额上的第三只眸子。
三瞳蟒瞎了,那便给了她机会。
“你敢!你敢!”
虞知聆神情冷淡,双手翩飞再度结印。
“桎链,落!”
灵力凝结成十几条粗壮的铁链,将翻?的三瞳蟒捆起来,将它翻转过来,整条蟒面朝上露出腹下六寸的灵溟穴。
三瞳蟒将所有的修为凝结在灵溟穴处护住自己的命脉,此刻根本挣脱不开一个大乘满境修士的桎链。
虞知聆腾飞至?空,眉心花钿隐隐有暗光闪烁,她左手执剑抬起,腕间挂着的蛇镯在墨烛留下金光照耀下剔透莹润。
墨烛仰头望着她,她褪去了平日的不正经,本就清冷的五官不笑的时候格外肃重,像是云端皎洁不染尘埃的仙子。
她看了他一眼,冲他笑了笑:“当初你请教这一招,如今师尊演示给你看,它到底有多强。”
“这招名叫??”
灵力汇聚在逐青剑身,她的神色瞬间冷淡。
“撼星辰!”
随着她一声低喝,涓涓灵力游走在剑仞,剑光大亮,铮铮剑鸣惊空,剑气破空而出划破虚空,所过之处留下明亮的火花,余威荡平百里。
墨烛于凛冽的风中岿然不动,目光专注,好似只能看得见她。
荡起的烟尘遮挡不住她的面容,剑光在三睡蟒的灵溟穴处炸开,点点萤火如晚星坠落,又似倒挂的银钩落地。
剑光所至,皆是星辰。
十一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用的便是这招。
一月前,他试探她之时,请教的也是这招。
大乘满境的修士用最强大的杀招挥出的这一剑,击碎了那三瞳蟒用尽灵力凝结的盔甲,在它恐惧疯狂的嘶吼中,逐青剑重重斩下,直捅它的灵穴。
炸开的血肉腥臭,却并未有一滴溅落在她身上,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她召回逐青剑,清透的目光看向下面的墨烛。
少年仰头安静看她,他们两人都狼狈不堪,没有一人是全须全尾的,虞知聆看着看着便笑了出来。
她面色苍白,以半成修为挥出的那一剑让她疲惫不堪,但还是扬了扬手上的剑:“小崽子,师尊是不是强得可怕?”
她笑起来的时候像是换了个人,毫无一点濯玉仙尊的风范。
墨烛唇角微弯,他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也因此柔了几分。
“嗯,很强。”
虞知聆诧异挑眉。
不是吧不是吧,竟然能在墨团子口中听到对她的肯定?
虞知聆器张起来,俨然忘了自己方才还怕黑怕到站不起来,师尊的形象再一次在团子面前竖立起来,她笑弯了眼睛。
“跟我回去吧,师尊饿??”
话还没说完,便瞧见墨烛神色一变。
眼前黑影一闪而过,再眨眼之时墨烛已经出现在眼前,扯过她的手腕便将她拽了下来,两人后退至百丈远。
方才的三睡蟒被虞知聆炸成碎片,血肉本躺在泥面上,可此刻,那些碎块上竟进发出微弱的光芒,越来越亮。
随着光亮进发,碎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直至彻底融于地面。
虞知聆瞠目结舌:“这……………这是………….……火化炉?”
墨烛听不懂她的话什么意思,扣着虞知聆手腕的手越发用力,面无表情,唯有眼底的森寒昭示了他内心的动荡。
虞知聆感受到他的情绪不稳,眉头微拧看了过来:“墨烛?”
墨烛没有松开手,事实上,他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还攥着她的手腕。
他一字一句,冷声道:“师尊,这是八仞杀阵。”
"......+?"
虞知聆愣愣看去。
地面上浮现出金色的纹路,纵横交错,盘旋曲折,复杂古朴的经文飞快流转。
不过须臾之间,潋花墟皆是这诡异的金纹,驱散了曾经浓重的黑雾。
她知道八仞杀阵,是一种早已被禁了的杀阵,通过在八个方位布置八个阵点,吸收阵法范围内所有生物的生气,彼此联合后,正中央的阵眼便会彻底形成,从而将地表撕裂,吞噬所有,绞杀阵法内的一切。
虞知聆呢喃:“这八个阵点……………”
墨烛冷声道:“囊括了整个南都。”
虞知聆看向远处,那里似有风暴聚集,狂卷的风柱直冲云霄,誓要撕碎一切。
那便是八仞杀阵的阵眼。
三睡蟒,只是个吸引他们注意的幌子,准确来说,是为了让度知聆疲惫的幌子。
其实真正的杀招是这个阵法,毕竟整个南都,唯一有可能碎掉八仞杀阵的只有虞知聆。
墨烛始终看着远处的阵眼,面色越来越阴沉,攥得也越来越紧,虞知聆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墨烛......”
他这才反应过来,松开了握着虞知聆腕子的手,双眸与她对视,竟让她瞧出一丝的无措与惶恐。
虞知聆揉揉手腕,皱眉看他:“你怎么了,你认识这八仞杀阵?"
一个早已被禁掉的邪阵,这阵法在几百年前便被中州废除,只因阵法杀伤力太大,且无差别屠杀,不分敌我,便是濯玉仙尊这种活了两百年的都没见过,墨烛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怎会认出来?
墨烛别过头,沉声道:“没有,只是碰巧知道。”
虞知聆自是不信,还未多问,便瞧见远处瞬移来大批的人,最前面的赫然是一身紫色鎏金锦袍的钟离泱。
比她想像的来得要快些。
钟离泱落地便看向虞知铃:“濯玉,你可有碍?”
虞知聆:“......无事啊。”
钟离看见她身上的灰尘,简单的大脑似乎又想歪了,神情阴沉道:“镇压三瞳蟒是钟离家职责,你不必拿命去换,我们钟离家也不可能因为这件事便与颍山宗重归于好。”
虞知聆想给他一巴掌:“你神经啊,我斩杀三蟒也并非为了你们钟离家,若南都没有这么多百姓,我徒弟不在这里,谁乐意管你啊!”
话音落下,人群寂静。
几息工夫后,爆发一阵喧嚣。
“杀了?”
“三瞳蟒,杀了?"
“那可是大乘初境的魔兽啊!没有死穴,身披可以抵抗渡劫修士的鳞片,当初无人能穿透它的鳞片!”
钟离泱愣了愣:“…….……什么?"
钟离浔更是惊诧:“什么?杀了?!”
钟离看了眼远处的血水,还想多问:“濯玉,你………………
“你先闭嘴,你没看到不对劲吗!”虞知聆打断他的输出,指着地面流转的金纹和远处磅礴的气柱问他:“你可知道这是什么阵法?”
钟离神色顿时一变。
身后乌泱泱跟了一群钟离家的弟子,熙熙攘攘的声音传来:“这是......流环阵吗?”
“有些像,但更像灵篆阵吧?"
“我觉得不对,这阵法好像没什么杀伤力,瞧着更像是个乐阵。”
虞知聆自然听到了他们在说什么。
这些弟子的年纪有不少都比墨烛大,甚至其中还有许多钟离家的长老,见多识广的长老都认不出来这阵法,为何显烛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可以认识,他方才那神情看起来便不对劲。
更像是......恨。
钟离泱蹙眉:“认不出,你可知道这阵法是什么?”
虞知聆果断道:“八仞杀阵。”
双目相对,钟离泱沉默。
他身后的弟子们也沉默了,周围安静到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虞知聆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八仞杀阵?”
是这个阵法吧,墨烛不确定的东西是不可能乱说的,钟离怎么这个反应?
下一秒,钟离泱转身就走,厉喝道:“钟离家弟子听令,送城内百姓出城,务必要在半个时辰内遣散全城的百姓!”
"......!"
弟子们纷纷朝来的方向奔去,不过转眼之间,这里便不剩什么人了。
钟离浔拦住自家兄长,茫然问他:“兄长,为何要出城,我们都走了南都怎么办?不过是个杀阵,破了便行啊!”
“如何破?!”
钟离音量拔高,双眸暗红。
钟离浔无措问:“......如何不能破?”
钟离泱闭上眼,长长舒了一口气:“阿,你可知当初拂春仙尊因何而死?”
提及拂春仙尊,钟离浔下意识看向虞知铃,本以为她知晓些什么,却发现她的神情也尽是茫然。
钟离泱侧眸,之前看她之时总是犀利又刁钻的眼神,此刻却是一片沉问。
虞知聆无措问:“……..……什么,你说什么?”
钟离?一字一句:“七十年前,三危山发现八仞杀阵,这阵眼吸收全城百姓的生机,即将大成地崩之时,拂春仙尊用了第二次风霜斩碎了阵眼。”
“阵碎后,拂春仙尊重伤本欲离开,可这时布阵的魔修出现,在三危山大肆屠杀,为护百姓安危,拂春仙尊与那魔修打了三日,深受重伤,实在无奈.......燃了最后的心神,用了第三次风霜斩,重挫那魔修,随后.......剑断,人亡。”
“拂春仙尊一生用了三次风霜斩,一是当年中州大乱之时,她斩杀那魔族护法救了南都;二是七十年前三山出现八仞杀阵,她用了第二次风霜斩;三是那魔修出现,她用了第三次风霜斩逼退那魔修,也送了自己的命。”
当初燕山青和相无雪没有仔细告诉虞知聆的事情,由钟离说了出来。
风霜斩,风凛雪漫,青霜拭剑。
一招盛,二招勇,三招…………………
剑断,人亡,生机散。
“这是颖山秘法之一,由颖山创宗长老独创,明心道至法,乃燃心燃魂之举,一生最多可用三次,?山宗创宗几千年来,只有三位掌门用过这招,且都只用了三次。”
拂春仙尊与虞知聆一样,修的都是明心道。
心境澄澈,所以可以燃心神之力挥出最强的杀招,即使是大乘境也能发挥出渡劫境的余威,渡劫境更是可以达到半步成圣的境界。
虞知聆瞧着已经失神。
墨烛神情复杂:“师尊......”
她没有回应,而是艰难吞咽,喉口?了?,唇瓣翕动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钟离浔年纪最小,此刻竟然还茫然问:“可是.......可是这和我们要丢下南都有什么关系………………”
钟离浊气得拍了他一巴掌:“拂春仙尊是渡劫境修士,风霜斩轻易不用,若八仞杀阵好破,她为何要用风霜斩?”
“阿浔,你看看那阵眼,你觉得我们可以靠近它?”钟离泱声音几近哽咽:“进不去啊,要想碎阵必须要进去那阵眼,可阵眼附近遍布可以切碎渡劫修士的罡风,阵法吸收百姓生机而成,人越多,阵法越强大。”
而南都,过百万人。
比当年三危山的百姓还多。
所以他们能做的,只有在阵法聚成的前一刻尽可能散百姓,减少伤亡。
钟离浔的眸底一瞬间便红了,愣愣看向远处越来越强大的卷云。
即使相隔这么远,他依旧可以感受到阵眼的杀意和强大。
“那......南都尼,我们的家......他们的家......不要了吗......”
钟离泱道:“......不要了。”
他转身便要离开。
可钟离浔又拉住钟离泱:“兄长!”
少年看向虞知聆:“濯玉仙尊.......不也是修明心道的吗?她可以用风霜斩吗?”
墨烛一瞬间便冷了脸:“你说什么?”
钟离浔哽咽道:“南都过百万人,许多老者行动不便,还有那些在山里居住的百姓,半个时辰内连三成人都造散不了,起码要死伤七成人,我……………我……”
他扑通一声跪下:“濯玉仙尊,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些话,风霜新燃心燃魂,但中州您的修为最高,其余两个仙尊便是得到消息赶来也需得两天,两天的时间,南都早已没了!”
“仙尊,颖山宗只有三人用过风霜斩,您从未用过,那便有三次机会,钟离浔求您......求您救救南都啊!”
其实是有些自私的想法,但放在玉仙尊身上,好像他说的又没错。
好像濯玉仙尊可以做到一切,她是中州最强大的修士,是几十岁便迈入大乘巅峰的修士,自继任濯玉仙尊以来,她镇压四杀境百次,永远都在除邪。
她好像一直在为了中州努力。
钟离浔跪在地上,钟离站在他身侧,两人的目光都在虞知聆身上。
可比起钟离浔的希望,钟离却毫无激动之意。
虞知聆没有说完,心绪如今很乱,身旁的墨烛在喊她,可她却不知道该回什么。
她与钟离泱对视,看见他长叹了一声。
“阿浔,起来吧,没用的。”
钟离浔有些崩溃:“为何没用!南都有两百多万人啊!兄长,总要试一试的,半个时辰根本遣散不了太多人!”
钟离泱声音平淡:“没用的,斩杀三瞳鳞已用了濯玉仙尊半成的修为,如今的她很难用出风霜斩,也碎不了阵眼,反而会白白送了一条命。”
“布下这阵法,引三睡蟒醒来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当年间接杀害拂仙尊的魔修,我们找不出他的。”
从三瞳蟒开始,他们便已经落进了幕后那人的陷阱。
钟离离开,去做自己身为家主最后能做的事情。
钟离河颓丧闭眼:"......仙尊,抱歉,是我方才自私了,在下便先去遣散百姓了。”
一时之间,潋花墟便只剩下虞知聆和墨烛两人。
墨烛轻声唤她:"师尊。”
虞知聆声音?硬:“......啊?我,我在呢。”
墨烛看到她苍白的面色,“走吧,南都结局已定,你如今没办法的。”
他也没办法。
走到这一步,他们已经输了。
可虞知聆毫无反应,目光暗淡。
墨烛隔着衣袖牵住她的手腕,带她一步步离开潋花墟。
虞知聆被墨烛拉着一路走出去,他们踩在流转的经纹上,能隐隐感受到自己的生机在被吸收,来时一片黑暗,出去的时候却金光大闪,耀眼的光给了她安全感,却又让她的周身更冷。
她无意识跟着墨烛走,便是他现在将她丢在这里,或许她也察觉不到。
满脑子都是钟离的话。
拂春仙尊,死于自己挥出的第三次风霜斩。
拂春仙尊。
她的师尊
。
眼前一片模糊,她看不清东西,隐约瞧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她努力想要看清,也逐渐能够看清。
人影慢慢清晰,她躺在地上,霜雪白衣,浑身血,乌发凌乱,束发的玉簪断裂,她的手上满是鲜血,颤抖着抚向身旁痛哭的女子。
“小五......师尊死后,中州无人,可否......可否......我守中州?”
燕山青也说虞小五是承师志才继任了濯玉仙尊。
虞知聆低语呢喃:“师尊...……师尊……………"
墨烛带她走出了潋花墟,他听到她在说话,回眸看她,神情顿时一变。
她………………哭了。
即使方才最怕黑的时候,她也没有落泪。
可如今她落了满脸的泪,瞳眸溃散毫无焦点,好像在看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她的唇瓣翕动,墨烛凝神去听,才发现她喊的是:
“师尊。”
是拂春仙尊。
墨烛神色一冷,握住她的肩膀:“师尊,你梦魇了!再不醒来便要离魂了!”
可怎么都叫不醒她,墨烛心下一沉,薄唇紧抿,灵力自她的识海探入。
“师尊,醒过来!"
他的声音穿过一切,打破了她看到的画面,拂春的身影连同一旁无助痛哭的虞小五,一起化为了漫天碎片。
破碎,又重建,变为一张清俊的脸。
她眨了眨眼,一?眼泪在此刻从眼眶坠落。
墨烛微微俯身与她平视,神色冰冷,可说出的话却无意识轻了许多。
“师尊,你方才梦魇了。”
他猜到她可能看到了什么,拂春仙尊的死是虞小五一辈子的心魔,她只要记得便永远跨不过去这道坎。
虞知聆无措呢喃:“我好像………………忘了好多好多事情……………”
墨烛掰正她的身子,声音沉沉道:“师尊,忘了就忘了吧,有些事情还不如忘了。”
记得的人会永远痛苦,活着的每一天都似折磨。
虞知聆终于明白,为何燕山青和相无雪得知她失忆,在确认她神魂无损后竟然能那般淡然接受。
因为有些事情,忘记比记得更好。
过去的濯玉仙尊已经将自己困在那场心魔中几十年,可斯人已逝,对于燕山青和相无雪、以及她那两个在外的师姐来说,活着的虞小五才更重要。
虞小五开心活下去便是他们所有人的期望。
不止是活下去,而是开心活下去。
“墨烛.....”虞知聆轻声唤他:“你觉得,我该去吗?”
墨烛知道她问的什么,紧抿薄唇沉默许久,随后,他摇了摇头:“不该,你不该去。”
"......?"
“明知自己很可能会死,为了一些毫不相干的人还要去送死,无异于螳臂当车,蜉蝣撼树,毫无意义的事情,为何要去做?”
“可我不去会有很多人死。”
“可你去做了也可能会有很多人死。”墨烛冷声道:“甚至,你也可能会死。”
虞知聆又道:“可我是濯玉仙尊。”
墨烛却像是被她的话刺激到,声音高了许多:“可你做的这些根本没有意义,为何你们都要为了旁人牺牲?你死得毫不犹豫,那活着的人呢,活着的人要怎么办,亲人怎么办,挚友怎么办,在乎你的人怎么办?”
"......?"
对上虞知聆茫然的眼神,墨烛呼吸颤抖,几近恳求:“师尊,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
他好像在问她,又好像在问自己。
方
才还晴空万里,不过须臾之间,雷云遮蔽了高悬的日头,惊雷忽然乍起,接着是瓢泼大雨落下。
昨夜才下了一场大雨,如今不过才暗了半日,这场大雨再次袭来,预告一场或许在半个时辰后便会发生的惨案。
虞知聆浑身湿透,雨水打湿她的视线,墨烛实在太高了,她只能努力仰头看他:“烛,你觉得这是自私吗?”
“是!当然是!”墨烛眼眶通红,水珠沿着下颌滴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朝她怒吼道:“管好自己就行了,过好自己的日子,守着自己在乎的人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去死!非要做这个大善人吗!”
“你们都去死,那有没有想过活着的人要怎么办!他是不是一直痛苦,他是不是将自己困在过去!”
他是,她也是。
他们都困在过去无法自救。
虞知聆低头,她忽然觉得嘲讽。
她是什么大善人吗?
她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小百姓,不过才来到这个世界一个月,她便当真将自己代入濯玉仙尊的身份了?
她竟然......真的想拿命赌一个可能。
她竟然......真的想去救下半个时辰后可能会死的百万人。
她竟然………………
她竟然恨,她竟然起了杀意,起了斗志。
当七十年前的事情再一次上演,幕后的人很可能是当年的那魔修,那魔修或许就躲在看不见的地方盯着她,看拂仙尊的弟子会如何做?
她会离开保住自己的命,还是会回头担起自己身为濯玉仙尊的职责,对得起亡师的临终嘱托?
虞知聆沉默不语。
墨烛还在说:“想想掌门,想想三师伯,想想两位在外游历的师伯,师尊,对于他们来说,濯玉仙尊不重要,虞小五才更重要。”
虞知聆可以不是合格的濯玉仙尊,可以遇到困难就躲避,因为燕山青曾经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