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屋内众人都惊呆在了那里。孙氏最先反应过来,她疯狂尖叫,从后面扑了上前。
宁毓闵离得近,他喊了声阿娘,跟着冲过去,“莫要!”
宁悟晖跟着惊慌大喊:“江氏,你在作甚,住手!”
江夫人很极,她在江州府任劳任怨,替宁悟晖学家,养儿育女,伏低做小奉养公婆。他是庶子,不被崔老夫人待见,当众让他们这一房没脸。
他却在来信中,明里暗里指责她性子急躁,惹了崔老夫人不喜。
江夫人明白他是官,大齐以孝治天下,要是崔老夫人指责他不孝,宁礼坤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护不住他。
可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信,他不站在她这一边,不出言宽慰她,不同仇敌忾,江夫人皆能忍气吞声。
他不该将过错,推到她的身上!
她是明媒正娶的妻子,本该属于她的风光,她享的福,他都给了年轻貌美的妾室。
妾室肚皮所出的庶子,以后还要与她的儿一样分家产!
凭什么,凭什么啊!
这时,江夫人突然理解崔老夫人的做法,她同样大度忍受了多年,临到老,她不愿再忍了。
想到崔老夫人的年纪,江夫人绝望至极,那样的日子,她一天都不想再过下去!
江夫人听到宁毓闵在喊她,手本来在空中顿住了,见到宁悟晖惊慌失措的脸,顿时畅快至极,手上加了几分劲,将宁八郎掉了个转,头朝青石地面掼去。
“阿娘!”宁毓闵喊了声,伸手去抓宁八郎的衣衫,却没来得及,情急中,伸出脚去一垫。
宁八郎的头落在宁毓闵的脚背上,这时孙氏也扑上来,一把将他在了怀里。
呆呆怔怔的宁八郎,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孙氏坐在地上,揉着他泛红的额头,一声接一声我儿,哭得更是肝肠寸断。
江夫人手下落空,欲将再次上前,被宁毓闵死死拉住了,“阿娘,莫要。”
宁悟晖见宁八郎无恙,终于松了口气,止不住双腿,一头一身的冷汗。江夫人竟敢当众谋害他的儿子,宁悟晖如何能忍,目眦欲裂上前,扬手就打:“毒妇!”
宁毓闵眼疾手快抬手一档,宁悟晖打在了他的手臂上。江夫人气正无处可出,当即嗷地叫了声,朝宁悟晖脸上抓去:“我与你拼了!”
宁悟晖躲避不及,脸上覆着的细布被扯下,已开始结痂的伤口重新被撕开,血淋淋,痛得他捂脸大叫。
瞬间,屋内乱成一团。宁毓承的头嗡嗡响,撕裂般地疼。他拼命拉住江夫人,祈求地道:“阿娘,我们走,我们走。”
江夫人死盯着宁悟晖流血的脸,痛快得流泪大笑:“哈哈哈哈,宁三,这是你的报应,你的报应,你不配为人,不配为夫,不配为父!”
听到“报应”,宁悟晖猛然神色狰狞,看到宁毓闵与他一样受伤的脸,浑身簌簌发抖。
要是宁毓闵脸上也留了疤,他无法科考,他的前程便也如自己一样,彻底完了!
“走,阿娘,我们走。”宁毓闵哀求地,一遍遍地对江夫人道,“阿娘,我的伤痕痛,我们走。”
江夫人浑身一僵,她转头看向宁毓闵的脸,心头大痛,“阿闵,我们走,我们走,这里容不下我们母子啊!”
母子俩搀扶着走了出去,回到宁毓闵住的客院,江夫人将黄嬷嬷大海大河指挥得团团转,请大夫烧水。
“阿娘,我自己就是大夫,大海大河你们别去,黄嬷嬷,你打些干净的温水来,再准备干净的细布。”
宁毓闵头疼得很,揉着眉心吩咐了一通,对江夫人道:“阿娘,你也过来坐。”
江夫人心疼宁毓闵,走过去侧身坐下,泪眼朦胧望着他的脸,颤声道:“阿闵,你就是我的命根子,要是你的脸也毁了,这是生生将我的心挖出来啊!”
“阿娘,我的脸没事。”宁毓闵干巴巴安慰道。
“都是那禽兽不如的狗东西,虎毒不食子,他竟然下得了手!他是自己断了前程,欲将你的前程也一并毁掉,好给他的庶子让路。”
江夫人又生起气来,抱怨道:“你救宁八郎作甚,人家将你看做眼中钉,岂能领你的情。”
“阿娘,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宁毓闵无力地长叹,江夫人是为了他好,为了他可以与宁悟晖拼命。
“阿娘,你可能认真听听我的话?”宁毓闵感到很无力,哀哀道。
“好,你说,我听着。”江夫人见宁毓闵脸上还在渗血,忙压住心底的担忧与烦躁,柔声说道。
宁毓闵道:“阿娘,我已经长大了,该我来护着阿娘。阿娘为了我,手上沾了人命,阿娘一辈子都会不安,我如何能过得好?阿娘,四娘五娘都还小,她们离不得阿娘啊!”
江夫人想说什么,嘴唇颤动了下,终究是鼻子一酸,泪从眼角滑落。
宁悟晖还年轻,没了宁八郎,还有其他的儿子生出来,她总不能江他们都杀了。
要是宁八郎出了事,看在宁毓闵与江氏的份上,宁氏不会张扬出去,会给她留有一份颜面,称病送进庄子庙里养着。哪怕不让她死,这辈子都搭了进去。
宁毓闵已经长大,宁毓珊宁毓珠?年幼,没了亲娘,亲爹不慈,以后该如何得过?
黄嬷嬷领着大海大河,提着热水布巾进屋。宁毓闵吩咐大海举着铜镜,他先洗净手,打湿布巾,擦拭着脸上的药汤与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