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晋江文学城首发(1 / 2)

宁毓闵屏声静气紧盯了过来,宁毓承沉吟片刻,将信递了过去。

瞒也瞒不过,省得宁毓闵胡思乱想,还不如告诉他。

“二哥,祖父是在说气话,你别想太多。”宁毓承勉强宽慰道。

宁毓闵看完信,脸色煞白。一手抓着信,一手死死握住椅子扶手。他太过用力,手背的青筋几乎崩开,泛红的双眼,此时变得通红,愤怒又悲伤。

“十户半空。我从未见过祖父发这般大的火。”宁毓闵声音颤抖起来,短短的几个字,足以道尽明州府的凄惨。

宁毓承当然看到了这句话,史书上皆是如此,无论是打仗,还是天灾人祸,对百姓的死伤皆一笔带过,只会留下对帝王将相的颂歌。

“不行,我要亲自去一趟,亲眼看看,明州府是何种光景。”宁毓闵蹭一下站了起来,将信朝书案上一扔,朝外走去。

“二哥。”宁毓承赶忙追上前,宁毓闵脑中乱哄哄,头也不回朝前走。

“二哥,你先冷静一下。”宁毓承拉住了宁毓闵衣袖,让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宁毓闵转头盯着宁毓承,他几乎快要哭出来,悲愤地道:“小七,你放开我。我必须去一趟,亲眼看看阿爹造下的涅。”

宁毓承并不提宁毓闵冲动前往明州府,路上如何危险,去了又能如何。他先稳定宁毓闵的情绪,诚恳劝道:“现在二哥在气头上,先别做决定,等二哥心平气和了,如果还想去明州府,我再安排人送二哥去。”

“小七,我如何能心安。”宁毓闵终于没再急着离开,颓丧地垂下了头。

宁毓承想了下,道:“二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先坐一会,我去安排一下。”

宁毓闵回到书房坐下,看着窗外怔怔出神。宁毓程叫来福山吩咐了几句后回屋,见宁毓闵神情低落,也没打扰他,放轻手脚收拾好功课。

没一会,福山准备好了吃食酒水,宁毓承与宁毓闵坐上马车离开宁府。

天已经黑下来,弯月在云层中穿梭,清辉洒下来像是白霜,呼吸带着白气。街头巷尾难见行人,起初还能看到铺子宅邸透出来的光,随着马车往前行驶,屋子矗立在幽暗中,荒芜得仿佛是进了鬼城。

起初宁毓闵太难受,顾不上宁毓承要带他去何处。听到四周只有车轮滚滚向前,安静得让人心慌,他不禁将车窗打开了一条缝,问道:“小七,这是何处?”

马车停了下来,宁毓承说到你到了,起身下了马车。宁毓闵跟着他下车,转头张望,借着月色看去,小巷破旧,福山上前敲了几下破烂的木门。

没一会,门内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到了门前,福山忙在外报了家门,门一下拉开了。

“郑郎君,打扰了。这是我二哥。”宁毓承微笑着打招呼,介绍了宁毓闵。

郑浒水一愣,惊喜地说着不打扰不打扰,俯身施礼下去,不动声色打量着站在一旁的宁毓闵,侧身请他们进了院子。

“屋内黑,我先去点灯。”郑浒水忙加快脚步,朝正屋走去。福山提着食盒酒水,快步跟了上前。

小院破旧,三间正屋两间厢房。屋子黑暗,等郑浒水进了屋后,才亮起了微弱的光。

郑浒水转身迎了出来,请宁毓承宁毓闵进屋,高兴地道:“七少爷来,还带了这般多的吃食,我有口福了。”

“不请自来,叨扰到主人,怎能空着手。”宁毓承笑道,顺便对站在那里无所适从的宁毓闵道:“二哥坐。”

宁毓闵见宁毓承在凳子上坐了,便挨着他坐了下来。郑浒水忙个不停,不知从何处提来小炉陶罐,生火煮起了茶:“七少爷放心,你让我别出门,我一直在家中,一步都没出去过。”

宁毓承笑道:“我相信郑郎君是有分寸之人,不会乱来。”他将凳子搬到小炉边,伸出手去烤火。宁毓闵也学着他,将凳子搬过去靠近小炉,方感到了几分热气。

郑浒水忙完之后,搬了个矮凳,围着他们坐了下来。福山将吃食从食盒中拿了些出来摆在矮案上,合上盖子,道:“小的去送给九郎家。”

宁毓闵愣了下,转头对宁毓承道:“九郎......,可是宁九九叔?”

宁毓承道:“是,九叔与郑郎君常郎君是邻居,还有个郑大郎君是郑郎君的亲兄长,他与九叔一道去了明州府。”

郑浒山常宝宁九去明州府之事,宁毓闵并不知晓,他一下愣在了那里。

算上最先前往明州府的宁悟昭,前后共有三批人马,赶去了明州府。

看宁毓承与郑浒水两人熟络,宁九他们定也是前去帮忙。若他们都办不好的事,他前去也于事无补。

“郑郎君,你拿些去给伯母,我们边吃边说。酒你自己吃,我不喝。”宁毓承说着,看向宁毓闵问道:“二哥,你可要吃酒?”

宁毓闵心烦意乱,吃酒正好一醉方休,点点头道:“我吃一杯。”

酒菜是宁毓承带来,郑浒水虽想着阿娘,到底不好直接拿。没曾想,宁毓承已经考虑到,郑浒水暗自感慨不已,与宁毓承打交道,真是舒服又自在。

郑浒水给宁毓闵斟了酒,他捡了两只羊肉包子,几片白切羊肉与卤肉,送去给天黑就上床歇下的郑母。

与郑母说了两句之后,郑浒水就回来了,见宁毓承宁毓闵还在等他,忙端起了酒盏。

只茶水?未沸腾,宁毓承还空着手,郑浒水正在尴尬中,宁毓承拿了只包子,道:“我吃饭,你们两人吃酒,不用管我。”

郑浒水与宁毓闵互相吃起了酒,两杯过后,宁毓闵见郑浒水虽衣着寒酸,举止倒落落大方,颇有些江湖儿郎的磊落豪气,不由得好奇问道:“不知郑郎君平时都做何活计?”

“我读过几天书,跟大哥一样,除去抄书,帮着不识字之人写信,写些唱词戏文为生,”

郑浒水也不隐瞒,解释道:“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淫诗艳曲,图个乐。”

宁毓承只微笑听着,宁毓闵却很惊讶:“能写淫诗艳曲,也要通笔墨才行。郑郎君怎地没去考功名?”

“考不中。”郑浒水干脆利落说道,神色坦然,不见半点遗憾。

“策论文章写不好…………………并非写不好,是我不想写,我觉着写下那些荒唐言,愧对列祖列宗。那些官员,笔下写着花团锦簇的锦绣文章,做的却是鸡鸣狗盗之事。”

郑浒山说到兴头上,言辞愈发辛辣:“读着圣人书,干着腌?事。偏生宁大哥一直想不通,为那平水军成日郁郁寡欢。那平水军有什么好,抢夺了江山,难道还能让穷人过上好日子,还能让官员不欺压百姓?王侯将相,都不是好东西!那平水军

领头者,他也只想做王侯将相罢了!”

宁毓闵默默听着,想着宁悟晖,来郑家路上所见,在冰冷黑暗中,不见光亮的宅子。他心头仿佛被压了快巨石,沉甸甸,连气头透不过来,勉强道:“郑郎君高见。”

郑浒水见宁毓闵脸色不大好,心道自己又多嘴了。他忙看向宁毓承,见他面色寻常,自己提罐倒茶,不禁舒了口气。

他对宁毓承有好感,对宁毓闵则不以为然了。他去过明州府,宁悟晖在明州府做知府,面善心黑,也是个狗官。

狗官的儿子,看在宁毓承的面子上,郑浒水以礼相待,又未曾点名道姓骂。宁毓闵要是觉着不舒服,是他自己心虚。

虽是这般想,郑浒水抿着酒,未再继续痛骂下去。

宁毓闵缓了缓情绪,道:“郑郎君别见外,我是真心以为,郑郎君是洒脱豪迈之人,看得比我透彻。”

郑浒水见宁毓闵真心实意,对他的那点成见,也就散了去,关心问道:“二少爷可是有烦心事?”

事关宁悟晖,宁毓闵岂能随意往外说,他摇摇头,道:“我没事,来来来,郑郎君,我们吃酒。”

郑浒水便不再多问,陪着宁毓闵吃起了酒。一小坛酒,很快见了底,郑浒水也不贪杯,放下酒盏吃起了茶水。

宁毓闵却喝得不尽兴,对宁毓承道:“小七,你怎地不多带一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