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也劝不了你,等你忙起来,就没空多想了。”钱夫人道。
宁毓华在旁边安静听着,他再次听到忙起来就没空多想,不禁想到钱夫人交出府中中馈之后,她闲下来,可否也会多想。
钱夫人能干,她点拨宁毓瑛之事,他从中也受益不少。起初他同意宁毓瑛的看法,在善事中捞钱,属实不该忍。
等钱夫人几句话,便将里面的关系理得清清楚楚。宁毓华看明白了里面的复杂,顾三他们属于三教九流,身份低微,势力却庞大,就是官府也不敢轻易动他们。
宁毓瑛陪着钱夫人说了几句话,拿着账目施礼告退。钱夫人看着端坐着的宁毓华,道:“大郎不忙了?”
“我没事。阿娘在忙甚?”宁毓华问道。
钱夫人站起身,朝暖阁走去,“要分产了,我在理账目。账目要清清楚楚,免得被人说道。”
宁毓华跟在她的身后进了暖阁,看到案桌上堆放的账本,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钱夫人在椅子上坐下,道:“你若没事,我就不陪着你说闲话了。”
宁毓华道好,关心道:“阿娘莫要累坏身子,要主意歇息。”
钱夫人笑笑没做声,宁毓华俯身见礼,退出屋,望着西斜的太阳,沉思了下,朝松华院走去。
宁毓承正在书房赶功课,看到宁毓华前来,招呼他坐下,眼珠一转,问道:“大哥,听说你的大字写得极好,行草楷皆擅长。”
“你休想我替你写大字。”宁毓华不客气戳穿了宁毓承的想法。
“唉,算了。宁毓承叹息一声,认命奋笔疾书,“大哥,你有事直说便是,我能一心二用。”
宁毓华失笑,撑着扶手坐正身子,将宁毓瑛去找钱夫人之事大致说了,“小七,你早就看明白阿瑛手上的账目。”
宁毓承答道:“是。这不叫水至清则无鱼,这是要让人有钱赚。赚到钱,能将事情做好,这是双赢之事。力工很卖力,看来行头给他们的待遇还行。”
“怪不得先前在河边时,你一直盯着力工看。”宁毓华恍然大悟道。
宁毓承道:“我并不是只盯着力工在看,我是在想,力工下河挖淤泥太辛苦,该有工具来减轻他们的负担,好比曲辕犁,改变了耕种,水车改变灌溉,算学工学的意义,便在于此。”
宁毓华沉思了下,不同意道:“如此一来,力工们岂不是该没话可干了?”
“非也。”宁毓承摇头,道:“如果真有工具能替代他们,大齐便不是如今的现状,力工们的徭役,至少会减轻,他们只会活得更好。”
宁毓华听得一愣,认真思索起来。他一时想不到那时的情形,便暂时搁置到脑后,问道:“小七,你怎地知道阿娘能帮阿瑛?”
“大伯母掌管中馈,宁府的......大哥,你回府之后,办了六七场酒席。是大伯母在操持。从派帖子,布置花厅,菜式,车马的停放,宾客的座次,随行仆从的安排,宴席上用的碗碟,戏台上唱的戏等等,皆是由大伯母事无巨细在安排。酒席
之后,大伯母还要看着收拾,清理,盘账。我亲眼看到大伯母坐的时候,手撑着腰,过了好些时候才坐在榻上,大伯母是走太多路,累得腰腿都疼,坐下去都困难了。’
宁毓华一瞬不瞬看着宁毓承,脸色渐渐泛白,难过悔恨,爬上心头。
“我竟然不知,阿娘平时如此辛苦。我以为阿娘有黄嬷嬷,还有底下的一堆仆从使唤,办酒席,操持家务,不过是张张嘴的事。”
宁毓承缓缓抬头,看着宁毓华泛红的眼,轻声道:“只会动嘴可不行,要是大伯母不懂,就被底下的人糊弄了过去。大伯母厉害着呢,府中上下三百余人,田庄铺子,三姐姐那点事,对大伯母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是,阿娘厉害着呢。”宁毓华惨然一笑,“阿娘明明有本事,却不得施展。可我不孝,帮不了阿娘。”
“大哥。”宁毓承放下笔,宁毓华抬眼看着他。
“大哥无需自责,大哥只是要记得,大伯母做这些,不是理所应当,是她唯一能施展本事的地方,只在这座府邸之中。”
“阿瑛她......”宁毓华想到了什么,神色欲言又止。
“大哥先要去问过大伯母,别替她做决定。”宁毓承听明白了宁毓华话中的意思,直言不讳道,
宁毓华自嘲笑笑,道也是,“我不该做阿娘的主。”
宁毓承道:“大哥,我认为,大伯母不一定会答应。毕竟等月河,房屋修葺已经快完工,大伯母这时前去,也没甚事可做。”
宁毓华烦恼地道:“是啊,阿娘近日忙得很,根本抽不开身。”
宁毓承缓缓一笑,道:“大哥,让大伯母去明明堂啊,明明堂庶务多得很。大伯母管学堂,以后学堂有女学生女先生,也就不足为奇了。”
宁毓华眼神一亮,顿时高兴地道:“小七说得是,我这就去找阿娘,等阿娘同意了,再去找祖父!”
说罢,不待宁毓承说话,起身急匆匆跑了出去。
宁毓承望着宁毓华远去的身影,他挠了挠头,忙低头赶功课。
宁礼坤是老狐狸,自己又给他添事,要是功课写不完,指不定要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