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晋江文学城首发(1 / 2)

贺禄歪着脑袋, 牛眼眼珠时而向左,时而向右,听得格外认真,努力思索着宁毓承的话。

“你慢一些,慢一些!”

宁毓承口齿清晰,因传话之人是贺禄,他已经放缓了语速。不过,贺禄着急得双手乱摆,他还是再慢了些,尽力让他听完,再用他不常用的脑子去思考。

宁毓润兴致缺缺随意听着,宁毓华与宁毓闵也不由自主挪到了宁毓承身边,围着他与贺禄席地而坐。彼此对视一眼,起初还神色迟疑,到后来,两人双眼放光,掩饰不住地兴奋,屏声静气盯着贺禄。

贺禄对着他们三人,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舌头打结,哭丧着脸道:“你们别看着我,我害怕,你们都是聪明人,顶顶聪明人,阿爹说十个我加起来来,连宁三郎都比不过………………”

宁毓润叉腰,得意洋洋地笑。宁毓华脸颊抽搐了下,装作若无其事转开了头。宁毓闵与他熟悉些,直接朝他瞪眼。

宁毓承微笑道:“被他人忌惮,算得什么聪明。要五郎这样,看似愚钝,实则是大智若愚,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名动江洲。”

“那倒是。”贺禄被夸得张嘴大笑,乐得吸鼻耸肩。

他才不笨,阿爹说他是有福之人,眼大能看得更清,脸长不易让人忽视,且脸皮厚,脸厚就心宽,心宽能活得长久。

贺禄这时眼珠转得飞快,心道阿爹不拦着他与宁毓承来往,阿爹曾说,宁毓承上次虽算计了他,但这件事,对他有好处,而且还是大大的好处……………………

“好吧。”贺禄尽量显得勉强答了句。

天热,头出汗痒得很,手指伸进幞头一阵乱挠,晓得头发张牙舞爪,幞头歪倒在脑门边,像极了戏台上的滑稽伶人。

“这是大事,天大的事,我不敢随便答应,得到与阿爹商议。”贺禄道。

“当然要与贺知府商议,哪能就轻易决定了。要是你一口应承,我还不敢信呢。走吧,天气热,五郎回城去,吃上几个冰碗,与贺知府慢慢说道。”

宁毓承站起身,拍着衣衫上的草屑尘土。贺禄紧跟着站起来,瞥着他的细布衣衫,嫌弃地道:“你这衣衫又不值钱,还难看得紧。小七,你就该与我一般,穿白色,月白高贵,不同凡俗。”

“是是是,不值钱,五郎穿了月白,我就不敢再穿,到时与五郎冲撞在一起就不好看了。”

宁毓承推着贺禄,他还不死心回头劝说:“小七,你别骑驴了,驴,哈哈哈,亏得好些蠢货跟着你有样学样。小七,你老实跟哥哥说一声,你可是缺钱。还是你祖父苛待你?咦…………………”

贺禄拉长声音,脚步停下来,“不对,你大伯母学家,难道是你大伯母苛待你们二房?你们府上太多人了,复杂得很,阿爹说,世家大族有世家大族的好,可惜呐,人多心就杂…………………”

饶是宁毓华向来沉得住气,遇到贺禄坦诚纯真的一通乱拳,郁闷得内里呕血,却又不好发作。

贺禄拖着他那身累赘高贵的白袍,坐上马车离开了。宁毓华望着他宽敞招摇的马车,半晌后道:“难为小七,竟与他能玩得来。”

宁毓承笑笑不语,道:“大哥,我们回去吧。”

午间的太阳愈发炎热,宁毓华担心他们中暑,在田埂边依依不舍来回走动了两趟,招呼大家上车回府。

宁毓润喜欢骑马,早就带着宁毓衡宁毓澜打马一溜烟跑了,余下三人同乘一车。上车后,宁毓闵见宁毓华蹙着眉心,笑着安慰道:“大哥可是替小七担心?小七机灵得很,祖父肯定会听他的。”

宁毓华的确有些担忧宁毓承,不过他还有另外几重顾虑,当着宁毓闵的面,不便说出口。

“此事须得慎重,祖父答应了,还有贺知府那边,一时半会定不下来,倒也正常,小七你莫要着急,急中容易出乱子。’

宁毓承说是,“大哥,祖父与贺知府都是谨慎之人,断不会听我说甚就是甚。”

宁毓承依旧心事重重,怅然道:“可惜我在京城,什么都见不着。”

“大哥,祖父会写信给你,若不会打扰到你,我也可以写信告诉你。将地里庄稼的长势,一五一十告诉你知晓。”宁毓承道。

“翰林院清闲,怎地会打扰我。小七,你要写信,多多地写!”宁毓华忙道。

“好,大哥到时候别嫌弃我?嗦。”宁毓承笑起来,指着宁毓闵道:“二哥喜欢医术,大哥喜欢农桑,我不喜欢上学。我们几人在祖父眼中,都是不学无术。”

宁毓华与宁毓闵一并笑起来,宁毓闵惊奇地道:“别看老三贪玩,他在读书上从未偷懒,书读得极好呢。”

“三哥最像宁氏子孙。不过,我最佩服大哥二哥,这样也很好。”宁毓承笑着道,看向车窗外:“天地真广阔啊,人如蜉蝣。”

宁毓华愣住,靠着车壁若有所思。

宁毓润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出身好,以后考中春闱,顺利出仕为官。若是不出大纰漏,仕途步步高升,一辈子锦衣玉食,高官厚禄,宁氏子弟大多如此。

回到府中,宁毓华洗漱了下,前去陪着钱夫人用午饭。走进钱夫人的海棠院,仆妇婢女立在廊檐下当差,拘束地上前见礼,连大气都不敢出。

宁毓华神色微沉,忙大步走进正厅。厅内空荡荡,他加重脚步,咳嗽了声,暖阁的门帘掀起,黄嬷嬷迎了出来,打起精神屈膝下去,“大郎回来了。”

“阿娘呢?”宁毓华朝黄嬷嬷颔首,问道。

“我在呢,进来吧。”钱夫人的声音从暖阁传来,宁毓华听出暗含着的怒意,不由得赶紧走了进去。

钱夫人坐在榻上,手上拽着帕子,脸色阴沉着,手边矮几上的茶盏翻倒,茶水流得到处都是。

黄嬷嬷要上前收拾,钱夫人朝她挥手,“你且下去看着些。”

“大郎陪着夫人说会话,老奴去吩咐灶房,饭食过会再上。”黄嬷嬷赶忙退出屋,将仆妇婢女都支开,亲自在门口守着。

见钱夫人的阵势,只怕是大事不好,宁毓华上前坐在她的身边,关心问道:“阿娘,出了何事?”

“何事,呵呵,何事!”钱夫人脸色铁青,握拳敲在矮几上,震得茶盏滚落下去,幸好宁毓华眼疾手快接住了。

“你阿爹与我说,府中要分产不分家。他称是你祖父的意思,违背不得,让我理一下账目,别让人说了嘴去。”

宁毓华怔了下,道:“阿爹说得没错,祖父说此事的时候,我也在场。”

“你也在?”钱夫人猛然看向宁毓华,目光凌厉,“你阿爹糊涂,难道你也糊涂了?”

平时钱夫人待宁毓华自是眼珠子般看待,考中榜眼回到江州府,钱夫人对他更是关怀备至,处处安排得周到妥帖,怎么疼爱都不够。

突然被钱夫人责骂,宁毓华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怔怔问道:“阿娘,此话怎讲?”

“你阿爹不喜仕途,借口身子不好,成日出去钓鱼,只当自己是姜太公,世外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