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忽冷忽热(1 / 2)

他看她背对着他。

抱了过去,他能察觉到她不喜欢,于是套上了衬衫。

她身上热热的,烘着温暖的气息,他贴着她脸颊,吓了一跳。

“你是生病了吗?"

他要起来去找医生,乡间医生还要去镇上那里,他在心里想着骑马的速度。

“没有。”艾丽西亚问了一下,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烦。

“你能松开吗?”他身上太热,让她更烦了。

“哦。”她的态度就这么急转而下。

上一刻她还抚着他的脊背。

卡文迪许讷讷的。

“我要离开吗?”她好像不想跟他躺在一张床上。

艾丽西亚抱着枕头,没有挽留他。

他默默穿着衣服,收拾好温存后的狼藉。

是的, 他刚才把这个月最后一次用了。过程中一切皆好。

但在那之后艾丽西亚对他仅有的柔情没了。

他本来很自信。

他还想她不讨厌他,喜欢他的身体就够了。

现在才发现他原来不会和他的新婚妻子相处。他不懂她在想什么,她也是。

“你也许会想擦个澡,“他习惯性地照顾她,给她裹着毯子,摸摸体温降了点才放心。

“晚安。”她允许他亲了她额头一下。

转身的那一瞬间, 他觉出深深的隔阂了。

艾丽西亚说不清楚,她想亲近他,但过了头又厌烦。

他走了后她又有点想念他,刚才热的那一处,什么也没有。

她起身,更烦了。

艾丽西亚的情绪很少因为别人波动,就算每个月最烦的时候,她出去骑骑马,打板球也就好了。

她想起他们腰腹相贴时,他那句耳边轻轻的“我爱你”,说完后他羞涩地笑着,

在等她的回应前,低头吻了上去。

爱?

艾丽西亚知道夫妻间惯常会说这句话,她爸妈经常说“我爱你”。

但她不懂这种爱,和她爱爸爸妈妈,对亲友们,包括她的小狗小马的喜欢有什么区别。

只有床上的那些差异吗?

艾丽西亚第一次没有写信去问父母,她决定自己想明白。

她忘了,有些事是不需要理由的。

早上,他坐在那看她梳妆打扮。

他们偶尔在镜中对视一眼。

卡文迪许想明白了。他昨天睁着眼,想了一晚上。

艾丽西亚不适应。

过早的肉.体接触,让他们失去了恋爱的可能。

他反思着。

她没有主动地给他早安吻,他有些落寞。

他突然不想拿什么义务,习惯来约束她。

卡文迪许发现,他们的伊始就走错了,艾丽西亚要先知道爱,而不是性。

但他自己也分不清这些。

他俩聊着报纸上的消息。

艾丽西亚愿意说这些,但不想再跟他有进一步的接触。

她觉得这几天的亲密让她的大脑有些混乱。她捏着报纸一角,她不喜欢情绪受影响。

她决定及时止损。

9月16日晚,莫斯科全城发生大火。这场火一直烧了两天,波及了克里姆林宫。

法军在仓惶中撤退。

距他们看到,再快也已经过了四天。

“真可惜啊。”

威廉.卡文迪许想到那座北方的城市。

他惋惜那座几百年的古城,其中的历史建筑和艺术品。

两人都没想到,会有场大火。

“房屋仓库粮食被烧毁,法军的后勤怎么办?”艾丽西亚皱着眉,“他们完了。”

俄法战争的战局,悄然发生改变。

写信跟亲友交流这事,传到英国,很显然伦敦到各部的人们,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交易所里下跌的公债终于能得到喘息。

卡文迪许发现他对艾丽西亚丧失了吸引力。

他拿到了那张画像,但她没有再画一张的兴趣,他主动询问,她拒绝了。

她的笑容变少了,牵起的嘴角都没了。

“你不开心吗?”他绞尽脑汁地逗她,带她去做有趣的活动。

他们选了个好天气,上山郊游,她撑着阳伞,伸出手让他拉着,扶住爬山。

她戴着一对精致的短蕾丝手套,她的披帛随风飘扬。

他们在最高处,铺下毯子野餐,她眯着眼看着,底下的风景。

整个温布尔登庄园包括周边,都尽收眼底。

波光粼粼的大湖,帕拉第奥式的宏伟宅邸,两边的花圃,和湖心的小岛。

再往那边,是看不到尽头的树林原野和小山。

那边红色的爬满常青藤,屋前开满鲜花,还有个小温室的,是他们度蜜月的小屋。

“还记得你第一次来温布尔登吗?”

艾丽西亚想了想。

她从小身体不好,在南法和瑞士温和的气候中长大,等她回国时,已经是五岁能旅行的年纪了。

所以说她没去国外过也不完全对,只是年纪太小,记不太清。

各家的请帖铺天盖地,都想看看这位公爵小姐。

她还不是继承人,但她父母一直没再生下个孩子,这让人们多了些许猜测。

她母亲说要去拜访一位堂亲,他们驱车做了趟旅行,因为是驷马马车,没用上多久,不到两小时,就从伦敦来到了温布尔登。

她下来时,就看到一群骑着马的男孩,穿着光鲜,他们身边跟着小猎犬,刚刚打猎回来。

其中领头的那个最为出挑,穿着花里胡哨,哈哈笑着,面容青葱。

他利落地下了马,靴上配着马刺,碰撞作响。看了她一眼。

他记得她,她却对他没印象了。

他带着她去玩,那时他还没娶她的必要。

他乐于炫耀他的妹妹,他没有亲妹妹。

叔叔们都结婚很晚,年龄差的不多的除了姑姑家的女孩,就只有艾丽西亚。

所以他当成亲妹妹看,会买许多礼物。

她多么漂亮啊。

他喜欢珠宝收藏,去俄国的那次更是收购了大批。

买入什么宝石,考虑用什么镶嵌时,他就会想到艾丽西亚。

她适合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我说,艾丽西亚。如果我有什么做的不对,你尽管可以说。”

也许他们把彼此当亲人就够了。

女孩靠在他的身上,给他分了一半阳伞。

艾丽西亚一向鄙视她堂兄的纵欲。

他喝酒,打牌,跟人打架,飙车,和许多纨绔子弟一样。

他笑喃喃的,轻佻放荡。

她不能接受自己变成这样的人,她开始感到不安。

但他又能让人发自内心地高兴。

她需要督促他,节制?

晚上相对着读书,艾丽西亚难得地让他读《布道集》 卡文迪许很困惑。

这是本规劝女子要守美德的书,非常保守老派,她一向不喜欢。

艾丽西亚是个圣坛上宣誓拒绝说服从的女孩,誓词中有条是"爱,尊重并服从我的丈夫”。

她直接省略了服从。迫于她父母的地位,证婚的大主教把这点揭过。

卡文迪许很高兴她这样。

他也不喜欢这个词,他反对任何和约束有关,违反个人意志的东西。

“你怎么了,艾丽西亚?”他关心地问着。

艾丽西亚紧皱着眉,说他们最近特别沉浸于什么,“肉体之爱”,得净化一下。

卡文迪许原以为她在说笑,看着那张贞静的脸庞,突然意识到,她是认真的。

“啊?”他打开看了眼,那密密麻麻的字,就头晕。

非必要他都不想去做礼拜。

他们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他给她倒了杯热茶。

“我这几晚的行径让你觉得强迫吗?”

“不,只是很奇怪。”

“对不起,艾丽西亚。”他道着歉。

“你是讨厌吗?还是觉得不好。”

他问明白了。

女孩蹙着眉,“但我觉得过多的欲望,会让人没法思考。”

“人不是完全没有欲望的,也正是欲望使人迫切地去做些什么。”

他们友好地做了辩论。

她受古希腊哲学和宗教的影响,是最老派的小姑娘,她有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克己秩序。

“只要理性和欲望达成平衡就行了,你可以适当放纵,也能即刻节制。Carpe diem."

(拉丁语活在当下 什么时候做什么事)

卡文迪许没法让艾丽西亚改变她的生活方式。

他只是告诉她一切感受都不可耻,也不会让人真失了智。

如果她不想,那就不做,不,什么妻子的义务,放一边去吧。

他不会强迫,也不会要求,行使丈夫的权利。

别人会很疑惑,英国法律中,婚后妻子的身体上属于丈夫的,他们合为一体。

但是,艾丽西亚在是他妻子前,首先是她自己。

她看他戴在小指上的戒指,婚礼的戒指除了夸张的黄钻,还有两枚简洁的对戒。

上面刻着她的姓名首字母。

他每次都会摘掉戒指,放在案上,再戴回去。

艾丽西亚还不习惯戴它。

“做一个好梦,女孩。”他俏皮地说了句, "Habes somnia dulcia."

她对什么都有种要译成拉丁语的惯性。他爱学她。

艾丽西亚抬眼看着他,他摸了摸她的?发。

顺手把《布道集》换成她偏好的贺拉斯的《歌集》,拿了第三卷。

“要听罗马颂歌吗,你喜欢的奥古斯都。”

“第九首。”

与吕底娅的对话。

他轻轻地念着。

“在你放弃我之前,在没有

任何比我更受青睐的年轻人,

将你雪白的脖子紧搂。”

“尽管他比星星还漂亮,

你比木塞还轻浮,比亚得里亚海

还狂暴易怒,我仍希望

和你一起活,一起欣然入棺材。”

他读完了。

艾丽西亚起身,揽住他吻了一下。

她为他的体谅感到高兴。

尽管他很想吻她,还是忍住了。

卡文迪许从热恋期的昏了头清醒过来。

他意识到他是丈夫的角色,而非情人。

丈夫应该有责任,有担当,至少要比她来得成熟。

但是,他真的好怀念过去的美好时光。

他会记一辈子的。

他还是会有下意识的动作,忍不住靠近。

比如揽腰,捻她的脖颈。

艾丽西亚就轻轻躲开。

卡文迪许表面冷静,但他还是,被折磨得很脆弱。

他喜欢她肌肤的质感,现在只能望着,在她询问时还要一笑。

艾丽西亚很严谨,她用了几天的时间探究了自己的感受,还做了对照。

确实很愉悦,但她会想念他,每次过后都是填不满的依恋。

前几日的开心后,她还有点难过。

想了想,她就决定放弃。

如果卡文迪许知道他堂妹是这么想的,可能那几日就没那么认真努力了。

艾丽西亚发现两天的不接触下来,她心情大好。

她能做出那些题来,做标本,用显微镜看矿石切片时也能心无旁骛。

她就觉得自己做了个正确的选择。

单数日,他想跟着她进去。

“这个月的次数用光了。”她在小本子上有记录,他试探底线的那几次被一丝不苟记了进去。

“是吗?”他脸色苍白,恍惚地道了声晚安走了。

是啊,独守空房。

他靠在枕头上,想不通是从哪一步起做错了,还有弥补的机会吗?

他们要一辈子这么相敬如宾下去吗?噢,他答应艾丽西亚的,有什么法子,能让她爱上他吗?

他辗转反侧,如果他知道,是因为做的太好了,会更心碎的。

第二天,艾丽西亚更是在餐桌上宣布,“这个月末我们回伦敦。”

什么?通常两三个月的蜜月期,一下缩短了一半。

卡文迪许突然意识到,这是唯一让艾丽西亚爱上他的机会了。

可就要结束了。

蜜月期后,他再也没法光明正大地跟她?在一起了。

虽然艾丽西亚解释说,是哈丽特姑姑即将生产,她更想去陪着她。

伦敦这里有最好的医生,以免生产中出什么事故,格兰维尔夫人住在汉普斯特德的郊外别墅。

不在城里,是因为伦敦夏季时臭气熏天。

这合情合理。

他们写信通知了月底就要回去的消息。

卡文迪许两眼无神。

接二连三的打击下,他的样子一蹶不振。

艾丽西亚注意到了,她正在完成那条帽带的最后工序。

她以为他是不能做那事伤心。

他百口莫辩,仔细想想是这样,但他是因为她不能爱他难过。

“你可以去找别的女人。”

艾丽西亚说的很自然,经常会有妻子承受不住丈夫的欲望,给他们找情人。

他不可思议地听着这句。

“什么?”

她要把他赶到情妇的床上?

他破防了。

她??

她怎么能用这么宽慰的态度!

艾丽西亚看着他,神情淡漠。

卡文迪许觉得有必要和她澄清一下。

“我从来没有过,你在想什么,艾丽西亚?”

他一口气没上来。

贵族中未婚女性要保证贞洁,男子却能有很多这方面的经验,他们把情人视为自己魅力的标志。

新婚夜,是两方极度的不对等。

艾丽西亚身边的亲属就是,她的两个姑姑,还要抚养丈夫的私生子女。

她祖母刚结婚时,她祖父就领来了婚前和位女帽商的女儿,让她照顾。

她们对这些私生子女接受的很理所当然,她祖母当年很失望难过,因为她的父母是难得的恩爱夫妻,一见钟情,一生双方都没有过任何情人。

但哈丽特姑姑,会在信里,把她姨妈和她丈夫的私生子女,叫做“可爱的小东西”。

性情温和的乔治亚娜姑妈,已经在她的家庭里接纳了两个。

贵族子弟的情人对象,除了已婚夫人,还有平民女孩,甚至是交际花和妓女。

这个混乱的世界。

艾丽西亚审视着他。她好像在说,你这么纵欲的人。

他拼命地解释着,“你看不出来吗?你一直这么以为吗,天啊,艾丽西亚。”

他一向洁身自好,他觉得他对这方面没有太多的需求。

他看似放荡,实际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