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1 / 2)

烟绿的纱轻舞着,如雾般从她身上拂过,正好挡住她的视线。

她再看去时,他已经低下头去继续扫地,那弯曲的腰背像是透着几分倔强,明明应该卑躬着,却有着说不出来的生硬。

仿佛方才那一瞬间的对视,仅是她一个人的错觉。

她若有所思,收回视线,往里面走去。

内室垂帘如瀑,红帐如火,床楣上坠着小巧精致的香盒。妆台上空无一物,唯有明镜不知岁月漫长,静静地等待着主人的回归。

这一室的温馨,却让人觉得凄凉。

她缓缓走近时,镜子里映出她的模样。

相传延妃貌若天仙,有一顾倾人城之姿。这方明镜曾经照过那样的美人,怕是再入镜的人皆是不配。

幽幽的淡香,极其的好闻,应是从那香盒中散发出来。鬼使神差般,她将香盒取下,然后打开。入目的不是什么香料香粉,而是七八颗沉香珠。沉香珠的底下,压着一块同等材质的木牌。

这种木牌通常是长辈亲人所赠,上刻符文或是字,皆是对被赠与之人的寄望。而这块木牌也是如此,上面刻着两行小字:不知情深有几重,只愿惊鸿曾照影。

“小表妹?”

外面响起萧高的声音,她赶紧放好木牌,再将香盒归位。

等出去后,尽量装作一脸的懵懂的样子,问萧高,“王爷,臣女方才忘问了,您让臣女进去做什么?”

萧高怔了一下,尔后笑道:“这宅子本王平日里不住,但也得好好打理。下人们无人盯着,怕是不尽心。这才有劳小表妹代为查看,不知里面可有落灰?”

她如实回答,“没有。”

这位福王殿下的一言一行看起来十分随意,却是滴水不漏。从头到尾都在打马虎眼,偏偏每一个眼都对得极准。

但凡是世家高门,宅子都不止一住。或是别院或是祖屋,这些基业平日里空置着,大多会留人看守打扫。

从进门到现在,她看到的一共有两人。

前门唯主家才能进出,故而主家不在时从外面上锁,以告知外人这宅子无主家入住。下人们若是进出,则走府里的小门或是后门。

她想,如果这宅子真藏了什么不该藏的人,之前他们在门口闹出动静时,那人应该早就从那小门或是后门离开,哪里会傻乎乎地等着被人抓个正着。

萧高对她的回答很满意,笑着对谢玄道:“谢少师,听到了吧。小表妹说屋子里连灰都没有,自然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这话里的意思,该懂的都懂,不该懂的也懂了。

比如说林重影。

对此,谢玄没说什么,道了一声“打扰。”

三人出去时,又经过那池残荷。

萧高忽然停下,望着小池对面的水榭。

恍惚间,仿佛是一池芙蕖竞相盛开的时节。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站在那水榭之上,不知和身边的绝色少女说些什么。

少女盈盈如花,眉梢眼角尽显风华。她听得极其的认真,偶尔微微一笑时,池中的荷花瞬间黯淡失色。

不远处,约摸五六岁的孩童蹲在池边,企图去够离得最近的莲蓬。他使着最大的力气,脸蛋不知是憋红的,还是被烈日晒红的。

突然,有人替他将那莲蓬摘下,他抬头看去,惊喜欢呼,“三皇兄!”

被他称之为三皇兄的少年对他比着噤声的动作,指了指那边的一对金童玉女,他胖胖的小手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狡黠地偷笑。

“本王想吃莲蓬了。”不等谢玄和林重影有所反应,萧高自己先自嘲一笑,“算了,这个时节便是有暖房里种出来的莲蓬,那味道也不对。

他都这么说了,别人自是无话可说。

几人一出宅子,打眼看到门外多了一辆华贵的马车。

萧高挑了挑眉,看了谢玄一眼后,又睨向林重影。林重影装作不明所以的样子,一脸的懵懂。

“王叔,谢少师。”端阳公主被人扶出来,打眼看到她,明显有些意外。

她吃惊道:“王姑娘,你怎么在这?”

“大胆!”端阳公主身边的那个嬷嬷,早在王府时就看她不太顺眼,如今见她和谢玄一起,更是目光如刀。

她心下翻了一个大白眼,这些人真是可笑,先前隐瞒身份,自己说自己是什么王姑娘,她称呼王姑娘,何错之有?

“大表哥,上回我去你家时,见过这位姑娘,她说她是王姑娘,难道我叫错了吗?”

谢玄错身一步,几乎整个人都挡在她前面,对端阳公主道:“臣的表妹先前不知是殿下,还请殿下莫要怪罪。”

端阳公主大方表示,自己并没有生气。“是本宫隐瞒在先,哪能怪林姑娘。看谢少师这般模样,应是很疼爱林姑娘。”

林重影一听这话,赶紧低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倒是很想解释,但人家公主殿下问的是谢玄,她不能抢答,否则适得其反。

她这样的身份,万一招来公主的嫉恨,无异于自己找死。如今她不再是一人,身后还有父亲母亲。

“她是臣的表妹,臣自当爱护。

“原来是这样。”端阳公主笑了一下,又问:“林姑娘怎会在此?”

“这事公主应该问王爷。”谢玄回道。

端阳眼中尽是狐疑之色,看向自己的王叔。

萧高正看着戏,闻言摸摸鼻子道:“我和林姑娘路上偶遇,见她面色苍白,想着送她去医馆看一看,哪成想经过此地时,恰巧碰到谢少师想搜查这宅子。巧的是,这宅子正好我的,所以我不得不留下来。至于这位林姑娘...林姑娘,你身体可还有

什么不适?”

这话递得太好,林重影立马作虚弱状,一副快要站不住的样子。

谢玄见之,比她还会找台阶,当即表示,“王爷,殿下,臣的表妹身子不适,臣这就带她去医馆。”

马车再大,内里的空间也是有限。

林重影坐在离谢玄最远的地方,依然被清冷却强大的气息笼罩着,仿佛无处遁形。

她侧着身体微低着头,娇花般的姿态,分外的楚楚动人,恨不得让人将她好好珍藏起来,再不示于外人。

好半天,她都保持这般模样,不说话也不看人。

谢玄再是情感经历匮乏,也知她应该是不太高兴。

“影表妹。”

她不应声,头更低。

“林重影。”他又唤。

她还是不应声,似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细的冷哼。

这下他终于确定,她就是在生气。至于她气什么,他实在是猜不出来。

“你在生气?”

不然呢。

林重影心里哼哼着,这男人一门心思想让她做妾,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当着端阳公主的面那样的一本正经,真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若她真给这人做妾,日后面对这人的正妻,她就是被撇开的那一个。什么心悦于她,原来也是图她的身子。

“我一个表妹,我生什么气。”

原来是气这个。

须臾,谢玄想到了什么,灵光乍现的同时,是压抑不住的欢喜。所以她生气,是气自己在别人面前说她是表妹。

若不想当表妹,她想当什么?

“林重影,你是不是介意端阳公主?”

人家是公主,她介意得了吗?

忽然她想到一个问题,驸马应该不能纳妾吧。

如果说谢玄要尚公主,是不是就没有纳妾的自主权。也就是说,她便能顺理成章逃离做妾的命运。

思及此,她看过来,无比真诚地摇头,“大表哥,以前我常在想,像你这般长相才能样样出类拔萃的人,世间究竟什么样的女子能配得上。今日我见你与端阳公主站在一起,我才知道,除非尊贵如公主,否则无人能与你并肩。”

所以你就尚了公主,别再纳什么妾了。

谢玄感觉被冷水头,浇灭他心中如火的喜悦。

他眸色一沉,“你说什么?”

“我...我的意思是只有公主才能配得上你...”林重影声音渐小,暗道自己是在夸他好不好,为什么他看起来想刀人。

他怒极反笑。

什么公主才能配得上他,分明是她不想和他在一起,迫不及待地想把他推给别人。

这个小没良心的!

她的身世存在巨大的疑点,暗处又有没摸清的危险,若不是怕节外生枝,他何至于在人前不敢表露对她的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