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2 / 2)

谁能想到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原来是那么的容不下她,竟然会在给她吃的点心里放了忘忧草汁。

“我是吃了李家的点心,才生的病。”

锦心一脸惊骇,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阖京上下谁人不知,自家姑娘是要嫁进桓国公府的。国公府上上下下,从国公爷国公夫人到府里的下人,哪个不是疼着护着姑娘。

“姑娘,你是不是弄错了?”

谢舜宁忍着心中恨意,抬头望天。

天可怜见,有些事情的真相,若不是死过一回,她不会知道。有些人的真面目,若不是死后有灵,她也不可能认清。

没错,她是死过一回的人。

上辈子直到死之前,她都以为自己是顺风顺水。

她出身不俗,得嫁高门,她的婆母桓国公夫人与她的母亲是手帕交,对她很是看重。她嫁进李家不久,便从婆母手上接管针线房和厨房。

婚后生活富贵安宁,次年她就生下女儿若姐儿。

她娘家有靠,夫家显赫,她以为自己一生必定富贵顺遂,最大的烦恼不过是后院的妾室通房和庶出的子女。

若姐儿出生后的第六年,她再次有喜。这一胎怀相极差,她成日呕吐难进水米,心绪更是焦躁易怒。已出嫁的小姑子回了娘家,住下来专门照顾她。她哪里知道,小姑子亲手熬煮的补汤不是给她进补的,而是来给她送命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其实恨毒了我。”

锦心越发惊愕,吓得不敢再问。

说话间,主仆二人已近二房附近。

来乐院就在不远处,匾额上的字清楚可见。

魏氏恰好从里面出来,打眼看到站在院外不远处的女儿,又惊又忧,“宁儿,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谢舜宁一路压抑着情绪,此时已然压不住。

她死死看着来乐院,恨意滔天。

李蓁回娘家后不久,提议她接娘家人来小住,以开解心情。

那时二哥已经成亲,娶的正是林有仪,而去京中小住的人也是林有仪。林有仪是她的娘家嫂子,姑嫂俩虽不亲近,她却从未想过对方会和李蓁勾结,为的就是要她的命。

“母亲,我...我昨晚做了一个噩梦。”

魏氏闻言,脸色大变。

最近她听到噩梦这两个字就不喜,客院夜夜闹腾皆是因为这两个字。

她示意女儿先别说,等回到自己的院子,进屋后退所有的下人,这才拉着女儿坐下,温声细语地询问。

谢舜宁情绪立崩,紧紧抱住她。

“娘...娘,我梦到我死了,您也死了。”

自重生以来,她老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噩梦,一场繁华过后尽是遗恨的梦。

在那个梦里,她死了。

她是难产死的,死在春花灿烂的时节,死前院子里的海棠开得如火如荼,那艳丽的红,像是她大婚那一日的喜庆。

所有人都说她是福气已尽,命格太轻压不住显赫的出身。她的魂魄飘在半空,听到李蓁和林有仪说话,这才知道她们的密谋。

李蓁恨她,根本原因就是她嫁进了国公府。

“若不是她和她母亲早年就放出消息要和我们国公府联姻,小谢大人如何会拒绝我?”

这就是李蓁恨她的理由。

她死讯传到临安后,母亲就病倒了。

林有仪身为儿媳,事事不假手他人地照顾着母亲,母亲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毒死的。

“母亲,二哥不能娶那个仪表姐,她...她不是个好的,她会害我,也会害您......”

“为娘知道她不是个好的。”魏氏安抚着女儿,“这门亲事我与你祖母已经商量好了,无论如何都是要退的。

“母亲……………”谢舜宁哽咽着,依旧不安。

亲事一日不退,她就一日不得安稳。

“我还梦到,我们死后二哥照旧吃喝玩乐,四哥远在京外无暇顾及,若不是大哥察觉到不对,一查到底替我们做主,我们怕是都要含恨九泉了......”

八年后的大堂兄,已官到右相,乃是朝中的肱骨之臣,深得陛下看重。

坊间有传他是清风明月立朝堂,不负百姓不负君。若非他的明察秋毫,以及雷霆手段,根本不可能无惧李家施压,力排众议开棺验尸。

“宁儿别怕,梦都是假的,亲事很快就退了,我们都不会有事的。”魏氏真当这是女儿做的噩梦,心里想的还是出嫁女的靠山一是家族,二就是娘家兄弟。

大郎再是维护她们,也比不过血缘更亲的二郎和四郎。

谢舜宁知道,很多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让人改变的。

大哥替她昭雪后,李蓁和林有仪都被下了大牢。转瞬之间的工夫,她再次睁眼,从昌平侯府的房间里醒来。

这一世,她认清了所有人,再也不会重蹈覆辙。

唯有一人……………

实在是意外。

上辈子林家也有陪嫁媵妾,是林家庶出的三姑娘,嫁进谢家不到两年就去了。

那个影表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扰居。

谢玄已写好信,交给卫今。

“飞鸽传书,越快越好。”

卫今不敢耽搁,赶紧去飞信。

他不知道自家郎君是听到什么或是看到什么,但他知道以自家郎君的敏锐必是察觉到什么不对来,这才急派人去查大姑娘在京中发生的事。

信鸽很快飞远,在天际中变成一个小黑点,然后再无影踪。

谢玄将此前京中来信一一重阅,然后又执笔写信。

随着几封信先后送出,他终于搁笔。

公事忙完后,卫今端上茶点。

主从二人对面而坐,这些年皆是如此。

端起茶杯时,谢玄袖口处的桃花越发显眼。卫今见之,眼珠子转啊转,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能忍住。

“郎君,你穿这身,没人问起吗?”

谢玄闻言,清冷的眸中隐有潋滟之色。

他走过很多的路,从朝安城到临安城,从大盛宫到汝定王府,但没有哪一段路,如今日走的那段路那般,让他所见皆欢喜。他知道不是因为沿途的景致,而是因为伴在他身边的人。

一声似鸟鸣的叫声响起,卫今连忙出去,出去之后没多会儿又进来,双手环胸看着他,一副想笑又忍着不住的样子。

他见之,清冷的眸子一沉,“有话就说!”

“郎君,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卫今眉眼中全是笑意,重新坐到他对面,眉梢眼尾都不掩揶揄之色。“郎君你今日穿这身,影姑娘是不是瞧着不太高兴?”

他垂着眸,盯着袖子上的桃花看。

这桃花栩栩如生,绣花之人必是用了心的,为何他穿了还不高兴?

卫今比不过他的沉稳,没忍住笑出声来,“林夫人同她打赌,她输了。”

所以那个女子是赌他不会穿吗?

他看着桌子一角搁置的布包,翠绿色的布包上,那朵美人垂泪虽绣艺不算高超,却仍可见娇艳之态,一如那张时常入他绮梦的芙蓉面。

卫今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脸上的笑容刹那间消失。

延妃是先帝晚年时最宠爱的妃子,与当年“庚午兵变”有着莫大的关系。卫家因那次兵变而倾覆,留在朝安城的唯有卫今一人。

一阵沉默后,卫今出去练剑。

谢玄走到窗前,背手而立。

银杏叶子几乎全部落完,仅余光秃的枝丫。曾经的一树绿意和一树金黄已不在,徒留满枝的萧瑟。

“大表哥,世人总说红颜薄命,我长成这样,我真的害怕,我不想和延妃娘娘一样。”这是那女子将这布包给他时说的话。

少女眸中一片水色,清澈剔透惹人生怜。

美人垂泪,是为谁?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脱口而出:“我会娶你。”

但很快,他压住了自己躁动的心。

她说她不想像延妃一样,可她并不知道延妃为何红颜薄命,不是红颜未老恩先断,也不是最难消受帝王恩,而是身系一人,心系另一人。

若不是两情相悦,一纸婚书带来的不过是同床异梦,如同他的父亲和母亲。哪怕是已经生了孩子,终将分道扬镳。

他握紧掌心装着花籽的布包,慢慢收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