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1 / 2)

荣婚(重生) 希昀 6600 字 4天前

陆栩生都已经跨进门了,心里总觉得不大得劲,又骑马出了巷子去上回她爱吃的摊子,捎了一只荷叶包鸡回来,又晓得程亦安爱干净,寻来一个漂亮的食盒装好,带着去后院。

行至宁济堂门口, 听见里面热热闹闹,立在窗外往内看了一眼。

“还是咱们老爷终您瞧,一点子吃食眼巴巴送来。”

程亦安的面前摆着四个食盒,一只荷叶包鸡,一叠小块的葱油饼,一只烧鹅还有一盘蜜汁的藕夹。

正正好,就是上回陆生去程府探望给捎的夜宵零嘴。

程家来的婆子立在一旁笑容满面,

“家主晓得您爱吃这些,恐外头的不干净,吩咐府内的厨子买来照着做,还别说,那摊子上的货虽用料不怎么样,味道却极好,可是耗了咱们厨子不少时日的功夫,方将配方钻研出来,这不,挑着最好的食材给您做了,送了来,就盼着给姑奶奶您打

打牙祭呢。”

程亦安还是头一回被人宠得这么过,难怪程亦乔赖在家里不想嫁人,有这样的爹爹,还要男人作甚。

程亦安心绪翻涌难以自持,舍不得下嘴。

婆子催道,“姑奶奶,您快些尝尝,合不合口味?若是合口味,老奴也好回去复命哩,家主的意思是您喜欢,日日给您送,新鲜的,不带重样……”

日日送,新鲜的,不带重样...

窗外的陆生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食盒,再瞟一眼桌岸上色香味俱全的荷叶包鸡,心情五味杂陈。

他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不喜欢这位岳父,一个人把事情做得太极致,让旁人无路可走啊。

陆棚生意兴阑珊拎着食盒出来,回到小门处,又把食盒塞给了徐毅。

正在嗑瓜子的徐毅忙不迭接了过来,见陆生一脸郁色,问道,

“爷,怎么了?少奶奶不喜欢吗?不对啊,上回不是挺喜欢的嘛。”

陆棚生没说话,独自一人闷闷地往书房去了。

两日过后,通州运河塌方的案子终于审清楚,二老爷负有督造不利之罪,被皇帝罚了俸禄,戴罪回府,老太太含泪拽着他问,“可有说罢你的官职?夺你的爵?”

大老爷心里还慌着,摇头道,“暂时还没定论,陛下只叫我回府待命,栩哥儿帮着说了话,将我领了回来。”

老太太见陆生从中斡旋,心里踏实了。

看来陆生没有食言。

大老爷被关了几日,神情不复往日,深一脚浅一脚往自己院子里去,孰知一进院子,迎面几个抱枕扔了过来,只见大太太扶着腰立在门口朝他破口大骂。

“你个没用的东西,自个儿丢了官便罢,还连累我们母子!”

“你可知,为了换你出来,我舍了多少银子?”

大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从明间冲出来,手里还抱着引枕,对着大老爷砸,

“我告诉你,我把中馈还给了哥儿媳妇,铺子银子还了回去,这还没完,那哥儿逼着我拿私房银子填补了这些年的亏空,我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赔进了嫁妆银子,我跟着你,可是一天好日子没过,真是造的什么孽啊!”

大老爷人本就不精神,被她这么一推搡,人撞在廊柱上,差点滑倒在地,还是大少爷陆云生急匆匆赶来,护在父亲跟前,挨了母亲几下打,方止住这场纷争,那大老爷在都察院吃了几日苦,回来被大夫人这般蹉跎,已是忍无可忍,爬起来往外

走,

“我还真就不进你的门!”

这一夜往小妾处歇着了。

然而好景不长,仅仅在府上待了两日,都察院又来了人,说是他牵扯进另一桩受贿案,这下好了,人被连夜带走了,长房如同塌了天,个个聚在老太太院子里哭。

陆棚生也想过拿着郝管家的册子逼大老爷主动递折子,将爵位让他承袭,但陆生没这么做,太便宜大老爷了。

爵位他要,大老爷玩忽职守,贪污受贿,也该受到惩罚。

人被直接关去了刑部,可见证据确凿,这下别说爵位官职,就是性命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

大少爷也被父亲连累,停职回府。

大太太和老太太抱着哭了一宿,到白日想起陆生来,大太太说要去找陆生,老太太含泪拽住她,

“别去了,若是我没猜错,是这孩子在报仇…………

他那是什么性子,不在意的时候没拿他们当回事,真正上了心,又有谁能从他手底下翻天呢。

老太太此刻无比懊悔,当初不该利欲熏心,动了夺的念头,弄得如今人财两空。

现在所有苦,自己熬着受着,是恶有恶报吧。

求还是要求的,老太太后来亲自带着大夫人前往陆生的书房,意在放下身段跟他说好话,好歹给大老爷留条活路。

陆棚生没在府上,也没搭理她。

徐毅得了陆栩生嘱咐,恭恭敬敬在书房廊子上朝老太太施礼,

“这是朝中大案,咱们世子爷再得脸,也越不过国法礼规,不过还请老太太细想,儿子是儿子,孙儿也是您的嫡亲血脉,爵位丢了岂不可惜?您老可别只顾着护一头啊。”

老太太听到这里,忽然醒悟过来,二话不说回到院子,以诰命夫人的身份主动写一份折子送去宫中,请求皇帝将爵位还给陆生。

识时务,方能解陆栩生一时之恨。

这事由老太太来做,最为顺理成章。

折子由司礼监印刘喜递到皇帝手中,皇帝将折子一瞧,眼露精芒,

“这老太太,倒是聪明人。”

刘喜笑道,“陛下,那陆府大老爷如今正在油锅里煎熬,老太太晓得儿子不可靠了,与其丢了爵位什么都没有,还不如保住爵位,至少讨世子爷一个好。”

案子审下去,会是什么阵仗,谁也料不到,届时御史蜂拥而起,太后那边再稍加掣肘,陆家这个爵位能不能保住还难说。

当初爵位给大老爷,也是时下无奈之举,皇帝对着陆栩生一直心生愧疚,如今有了机会,皇帝还是很乐意将爵位物归原主。

是以,趁着大老爷案子没有明了之前,借着老太太这股东风,皇帝立即下旨,将陆国公府的爵位直接授予陆栩生。

皇帝每一封折子都会由奉天殿发来都察院,都察院审核无误发往六部,若朝臣不满皇帝的决断,是可以据理力争甚至驳回的。

这封折子,都察院会驳回吗?

程明显当然没有,他勘合签字二话不说发去了礼部。

官宦授爵归礼部管。

礼部尚书孔云杰,太子的老师,太后党的中坚,以陆家大老爷案子没查明为由驳斥了这封奏折,不仅如此,他甚至上书弹劾程明显,斥他以权谋私包庇女婿。

孔云杰为何处处与程明显作对,是因为他侄儿孔云鹤。

孔云鹤是何人物?

孔圣人之后,生得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当年在京城也是有名的翩翩佳公子,长公主当年逼婚程明显不成,负气招了孔云鹤为驸马。

这可是朝中唯一的公主殿下哪,不仅有才有貌还有权势。

孔云鹤喜不自禁,日日鞍前马后侍奉长公主,原指着一辈子吃香喝辣飞黄腾达呢,不料程明显丧妻了,长公主嗅到机会毫不犹豫将他给踹了,孔云鹤那个叫恨哪,从此谈程明显色变。

别看如今孔驸马已娶妻生子,甚至孩子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他对当年的事依旧耿耿于怀,内心深处念念不忘长公主,一听到程明显三字,依旧炸毛。

这不,程明显竟然也有以权谋私的一日,可把孔驸马给乐坏了,当即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召集孔家麾下各路人马,弹劾程明显。

都察院的人能看着自家首座受辱?

当庭跟礼部的人吵了个底朝天。

皇帝被他们吵得头都晕了,这都什么事,揪着点陈年旧事不放,害堂堂皇帝授个爵位都不成。

在这一片纷纷扰扰的吵闹中,一人忽然越众而出,扬声道,

“陛下,臣,也弹劾左都御史程明显。”

众臣纷纷望过去,只见当庭那人长身玉立,器宇轩昂,不是陆棚生又是谁?

皇帝有些傻眼,指着立在文臣之首的程明显道,“你弹劾你岳丈?”

“是。”

“弹劾他什么?”

“弹劾他徇私啊。”陆棚生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陆生这句话,将所有争吵给压下了。

大家伙都听出他这是对礼部的嘲讽。

皇帝瞟了一眼程明显,程明显抱着笏板立在下首,对一切置若罔闻,好似那些弹劾与他没有半点瓜葛。

陆生往左挪步,来到孔尚书身侧,看了他一眼,又往皇帝拱袖道,

“陛下,臣堂堂都督府二品佥事,行得正坐得端,臣还需要程大人徇私吗?”

陆生撩眼看着孔云杰,“孔尚书,这个爵位我还就不要了。”

“不就是我父亲用命换来的吗,我不稀罕,你的侄儿不过是被长公主休了一次,先帝许了一个侯的予以安抚,我陪某人大不了再砍个南康王的人头,将位挣回来就是。”

孔云杰被这话说得面红耳赤。

他家的爵位是以色侍人博来的,而陆棚生呢,可是实打实的战功。

这话无异于捅了孔云杰的痛处,他两眼一黑,有摇摇欲坠之状。

此外陆栩生这一席话,还释放了一个重要讯息。

当年陆生从边关回来,绞杀南康王的功勋一直是没论的。

所谓的世子位也是父亲陆昶的遗泽。

皇帝当年有意嘉奖,陆生却不以功勋为念,只求朝廷好好安抚白银山将士的遗孤。

即便抛开陆昶的战功,仅论南康王一战,陆生之功勋足够他挣两个国公爵。

不给陆生授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举会激起将士们的不满。

所以陆栩生说不要爵位时,是以退为进,赤裸裸的威胁。

孔云杰不怕得罪人,但太子以仁孝著称,不能得罪武将。

那宁王瞅准了机会,立即跳出来朝皇帝道,

“父皇,陆府爵位本就是陆昶将军给后人的遗泽,陆侍郎辜负兄弟期待,如今遗泽留给慎之不是情理当中吗?此事是陆府老太太首请,又是父皇您俯准,合情合法,程大人签字并无徇私之嫌。”

“此外,即便不论陆昶,单论当年南康王之战功,这个国公爵慎之也当之无愧。”

太子见大势已去,为挽救岌岌可危的声望,也立即附和,

“陛下,臣也以为,陆佥事之爵位,实至名归!”

孔云杰没办法,被逼得立即拿着皇帝诏书去礼部盖戳,着人去陆府宣召。

陆生入宫还没回来,礼部的诏书是程亦安并老太太等人接的,宁济堂的人簇拥在程亦安身侧,欢欣鼓舞,

“少奶奶,待回头让世子爷...哦,不对,让国公爷给您请个诰命,您就是咱们大晋最年轻的一品诰命夫人哪。”

老太太和大太太那边磕了头,便默不作声回了房,虽说爵位是保住了,心里到底不痛快。

二夫人一面欣喜的位拿回来,一面想起早逝的丈夫,又是悲从中来,心情复杂往回走,倒是三少奶奶柏氏艳羡地看着程亦安,上前客气地道了一句恭喜,方尾随二夫人离去。

三夫人看着两房太太们回房后,过来狠狠搂了程亦安一怀,“好姑娘,如今呢,我这个做婶婶的,见着你都不敢托大了,还得体体面面唤你一句“国公夫人了。”

程亦安被她说得害臊,“瞧您说的,无论什么诰命,在您面前晚辈终究是晚辈。”

三夫人就喜欢她这股随和劲儿,任何时候不拿乔摆架子。

“行了,今个儿是你的好日子,婶娘做主,拿钱给你庆贺,“三夫人转身吩咐陪房嬷嬷,“去开箱拿银子,就说安安和生大喜,阖府发钱,上下同喜。”

程亦安岂会真让她掏钱,连忙拦住,

“婶娘好意,我心领了,至于银钱,已吩咐账房预备了,这就发呢。”

外头还有看热闹的街坊邻里,也一并得了赏钱。

外头越热闹,衬着长房这边越冷清。

大少奶奶柳氏这厢将老太太和大太太各自送回房,疲惫不堪回到自己院子,结果就瞧见丈夫正在次间独自喝闷酒。

想起人家丈夫杀伐果决,给妻子挣诰命,再看自己的丈夫,喝成一滩烂泥,事事还得她拿主意,柳氏便忍不住摇头,

她往另一头坐下,看着郁郁寡欢的陆云生道,

“你也别一蹶不起,这一房子人都靠着你呢。”

陆云生颓废地倒在罗汉床上,咧嘴苦笑,“靠我?靠我什么?我请同僚打听过了,父亲这次犯的事可不仅仅是督造不利这么简单,搞不好要蹲牢狱,我能不跟着进去就不错了,还有什么指望?”

柳氏素来是要强的性子,听了这话,也没了支撑,眼泪忍不住??而落。

“那我们娘仨该怎么办…………”

柳氏膝下一儿一女,孩子都小,就指望爹娘呢。

往后没了俸禄,没了前程,可怎么活?

正怔愣着,忽然听到厢房传来哭声,柳氏抹了眼泪立即起身去院子里,却见奶娘抱着姐儿含泪过来了,

“大奶奶,大姐儿今日没吃上新鲜的蛋羹,又哭了,奴婢给她熬的粥,她怎么都不肯吃。”

柳氏听到这里,心刺痛了下。

过去她帮着大夫人学家,陆府里里外外哪个不讨好她,如今一招失势,那些仆从捧高踩低,原先每日不间断的燕窝蛋羹没了,弄些次品糊弄糊弄,可怜姐儿嘴养刁了,怎么都不肯吃。

柳氏鼻头酸了酸,忍住泪意,唤来陪嫁丫鬟,“去库房将我准备给柳家的年节礼拿出来,那里有一份燕窝,去熬了给姐儿吃。”

丫鬟应下,不一会一婆子提着食盒过来,问柳氏要不要用膳,柳氏没心情,只往屋里一指,“给大爷送去吧。”

她是闲不住的性子,过去这会儿还得去议事厅瞧一瞧,以防有要务,如今人空下来,立在廊庑上不知往何处去,正出着神,门口绕进来一婆子,神色微亮冲她行礼,

“大少奶奶,二奶奶请您过去呢。”

柳氏愣了愣,指着自己,“请我?”

“可不是,人在议事厅等着呢。”

柳氏心里想莫非是哪处账目出了岔子,程亦安要盘问她,当下也不敢耽搁,入屋补个了,遮掩了红肿的眼,带着丫鬟仆妇往议事厅来。

输人不输阵,即便如今落魄了,也不能被人看笑话。

是以程亦安看到柳氏时,柳氏依旧从容,先是与她道了一句恭喜,随后问她,“弟妹寻我何事?可是账目出了问题,你拿过来,我瞧一瞧。”

程亦安却对她露出笑容,将丫鬟都使出去,往前一比示意她落座。

柳氏摸不准她的心思,只得挨着圈椅坐了下来,挤出一丝笑容,

“弟妹有话不妨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