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1 / 2)

荣婚(重生) 希昀 4428 字 4天前

程明昱终究没能陪程亦安去下馆子,都察院一名佥都御史追到东华门外,说是漕运出了岔子,死了几条人命,尚需他去调度,恰在程亦安也十分疲惫想早些回去歇着,父女?便在东华门处告别。

这一路从琼华岛行至东华门,除了一些客套话,父女俩几无交流,程亦安还不适应身份的转变,哥哥姐姐轻易便开了口,爹爹的身份终归不同,什么缘故,程亦安也说不上来,打小没有娘,又没得到过父爱,满足不了的渴望慢慢就像塌方的洞,越塌

越深,轻易填平不了。

那声爹爹叫不出口。

她从未学着叫过。

她立在车辕上朝他笑着摆手,

“您快些去忙吧,我这就回去了。"

程明显自然盼着她唤爹爹,却也知道急不来。

幸在早前吩咐过,程府的管家从程家送来了食盒,程明显亲自接过递给她,

“吃饱,回去好好歇着。”

“好!”程亦安弯腰进了马车。

打开食盒,又是五六样小菜,有她爱吃的萝卜糕,胭脂鹅脯,一小盅野鸭子菌菇汤,可见他打听过她的喜好,程亦安悄悄掀开帘,他还站在那儿,始终不曾挪步,父女俩就这般相望许久方别开视线。

程家厨子的手艺更合她胃口,心头顾虑一除,便有心情享用美食。

陆栩生忙到傍晚从西城门入城,驶至午门处,早有心腹小厮候在此处,将今日发生在皇宫的事告诉了他。

陆栩生脸色淡了下来,沉默片刻,将马缰扔给小厮,在城楼下立了一会儿。

那小忙不迭接过他扔来的马缰,告诉他,

“二奶奶很是训斥了那姚氏女一番,说是您和边关将士们用血肉之躯堵住了边城的缺口,方让她有机会在这夸夸其谈…………”

就是这么一段话不停在他耳畔盘桓,陆栩生脑海开始描绘她说话的语气摸样,忍不住笑了笑,抬首,乌鸦深鸣一声从他头顶越过,渐渐跃向那云海深处,深长的宫道巍峨耸立两侧,留给他一线天,那里恰有一片青云笼罩,恍惚想起那些在白银

山暗不见天日的年岁。

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从意气风发,到垂死挣扎,哪怕在最艰险的时候,那一千将士没想过放弃,主帅尸身陷入敌军,无异于是三军之耻,击退南康王的进军又如何,依旧没有扭转大晋的颓势,从先帝金山堡一役数十万大军折陨而始,“南康王”

三字便是横亘在大晋头顶的乌云,不除去南康王,难以雪耻。

这是一场国运之战。

是责无旁贷的奔赴。

从一千人,辗转深山打伏击,慢慢减员至五百,三百,两百,至最后一百人…………

那个与他一般大的少年,双腿坏死卧在深岩下动弹不得,人已瘦如柴,却是艰难地用锋锐的石头划破手腕,那一滴滴血慢慢汇入干涸的羊皮中,递到他面前,眼底始终载着求生的渴望,

“少将军,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带着所有人的使命活下去。

是啊,就是这一口口血延续了余下一百将士的命,就是这股信念让他们撑一日,再撑一日,最终冲出白银山的重重围剿,潜入北齐营帐,让“南康王”三字成为历史。

一场大火从南康王的军帐一路蔓延至白银山,将一切烧为灰烬,他后来甚至都不曾寻到他们的尸骨。

前方,顺着广袤的丹樨往上,一百零八石阶一路通向庄严的奉天殿,陆栩生缓步前行,他从未走的这样慢,仿佛脚下踩着均是战友的一截脊梁。

行至半腰处,无尽的寒风从身后狂涌而来,陆栩生似听到有什么人在呼唤他,忍不住回过眸。

仿佛有无数个英魂矗立在他身后,可细看来,不见音容相貌,但见远山脉脉,霞云萧萧。

皇帝在御书房召见了陆栩生。

陆栩生如寻常一般先将军营诸务禀报,皇帝也照旧亲自替他斟一杯茶,推至他面前。

“今日之事,想必你也知道了。”

陆栩生神色依旧,颔首道,“听说了,臣只想问陛下一句,安安可伤着了?”

皇帝侧眼瞧他,“伤着了,你得如何?”

陆生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也就这臭小子敢直视帝王而不变色,皇帝气哼一声,

“没事,她好得很,一人打?了三人,很解气呢。”

陆栩生笑,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不愧是我妻子。”

皇帝瞪了他一眼,试探问道,“那姚氏女你准备如何处置?”

陆栩生神色淡淡,“陛下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臣内子不是替臣教训过她么?”

皇帝看着陆栩生云淡风轻的脸,忽然长叹一声。

陆栩生看着沉稳淡漠,骨子里实则桀骜不驯,那姚氏女这般辱骂他,皇帝以为陆栩生一定会置对方于死地,不成想他轻轻揭过,

“为何?”

皇帝似乎很执着要一个理由。

陆栩生忽然回眸,目光跃向窗外,落在两侧星罗棋布般的宫殿。

不远处的官署区灯火煌煌,彻夜不息,随处可见宫人官宦井然有序穿梭,这看似平静的皇城之下,不知垒了多少皑皑白骨,那些穿梭的人群也不过是这浩瀚天地的浮萍。

就在这个时候,皇帝听到他突然开口,

“陛下,我们那么艰难地活下来不是为了杀戮……”

皇帝身子猛地一震,就是这么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忽然让这位帝王心底涌现无限的心酸。

三年了,整整三年,这是陆栩生第一次对当年白银山的事给出交待。

我们活下来不是为了杀戮。

再看他,那道英武的身影已离去许久,早早消失在夜色里。

皇帝心底被万千情绪主宰着,脑海只剩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让那些将士蒙羞。

“来人。”

这位素来以宽和著称的帝王拉下长脸,冷酷地吩咐道,

“传旨,将姚氏女关去掖庭,终身服罪。”

掖庭在皇宫西北角一处冷宫,里头关着许多犯事的宫人或官宦女眷,私下也称内诏狱。

陆栩生回到府邸,程亦安已经睡下了。

他诧异地往东次间内瞄了一眼,“睡得这样早?”

这才戌时三刻。

如兰捧着一盆刚摘好的晚菊,打夹道过来小声道,“回二爷的话,二奶奶回来气的可狠了,这么气着气着就睡着了。”

把自己给气睡了?

出息。

陆栩生默不作声进了浴室,慢吞吞洗干净身子,搭着一件深青的袍子上了塌。

梳妆台上还燃着一盏琉璃灯,陆生借着那抹光色看清她的脸,饱满的鹅蛋脸软软地陷在枕褥间,浓密的眼睫整齐地铺在眼下,肌肤绵软如雪,很乖巧的睡相。

他好像从未这般认真看过她。

陆栩生凑过去,抬手抚了抚她发梢,将些许杂乱的青丝别去她耳后,让面庞完完整整露出来,静静看了她许久。

这么一看,这张脸当真是无可挑剔,恍若女娲一气呵成捏就的美人,无一虚笔。

这么娇娇软软的人儿竟然还会动手?

粗粝的指腹忍不住在她面颊摩挲,细皮嫩肉让人舍不得又欲罢不能,这动静大约是闹醒了她,程亦安睁开迷蒙的眸子,

陆栩生收回手,坐在一侧看她,冲着迷糊的她问,

“哪只手打的?"

很严肃的语气。

程亦安大约还没醒神,竟然很乖顺地掏出自己的右手,扔到他跟前,

“这只手,怎么,你这是要责我?”

陆栩生说不会,轻声问,“疼吗?”

这回程亦安没遮掩,很委屈地说,

“怎么不疼,现在还火辣辣的呢。”

起先不觉得,回到府上用过晚膳,手掌红了一片。

陆栩生将她掌心握在怀里摩挲,“下次别为我出头。”

程亦安瞪他,“为什么?”

“以防军营的将士以为陆某人吃软饭。”

程亦安噗声一笑。

这一夜陆某人见程亦安睡饱了,非要犒劳她,

程亦安被他摁入被褥里,衣襟已散,总觉得有风从外头灌进来,

“这犒赏我是非要不可吗?”

陆栩生眸色深深,“你什么时候见过开弓能有回头箭?”

“可是我冷...”

上首男人顿了顿,抱着她换了个姿势,这会儿被褥压在她身上,着实是不冷了,可就是....

程亦安脸红,使劲锤他,“你就不能消停一晚么?”

那男人将她扶得稳稳当当的,“你都以一敌三了,这点阵仗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