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1 / 2)

荣婚(重生) 希昀 3955 字 4天前

“事情经过就是这般。”

司礼监掌印刘喜从太子妃及宫人处审问一番,将始末当庭告诉众臣。

皇帝面庞如水,看着底下几位官员没有说话。

涉事几位女眷的父祖均抵达奉天殿,有户部尚书郑尚和,都督府左都督石衡,通政使姚侯,礼部尚书孔云杰,最后一位自然是左都御史程明显。

虽说平日礼部尚书孔云杰与左都督石衡不是一个阵营,今日家中孩子都是受害者,便自然而然立在一处。

那姚侯听明白经过后,心知自己女儿今日难逃其咎,而能减轻罪名最好的法子便是将祸水均泼向程亦安,他率先朝程明昱发难,

“陛下,方才内官所言,臣女儿是被那程家女郎给了一跤,后才起争执,可见今日这始作俑者便是程亦安。”

旋即他面朝程明昱,冷哼一声,“都说程公治家严谨, 你嫡亲女儿尚且如此,程家其余女郎可见一斑。”

程明昱始终面朝皇帝的方向,拱袖朝上方施了一礼,问司礼监掌印,

“敢问刘掌印,可有证据证明我女儿绊了姚家女一脚?”

刘掌印笑道,“倒是不曾,郑家姑娘说没有,那石家姑娘说好似瞧见了,并没有明证。”

“既然没有明证,那姚大人空口指认便是诬告。”

姚侯唇锋一撇,撩袍往石衡一指,“石都督的女儿亲眼所见,还能冤枉了你女儿不成。”

这个时候郑尚和插了一嘴,

“可是我女儿认定不曾看到程家女郎出手,”郑尚书很笃定道,“而且她绝不会撒谎。’

姚侯不理他,而是继续与程明显分辨,“若是你女儿没有无端拦一脚,我女儿又怎会与她打起来。”

“那这就要问姚侯您了?”程明昱慢腾腾转过身,反唇相讥,“姚家到底是怎样的家风,才能让女儿在宫廷宴席对着其余女眷撒泼行凶。”

这是姚侯最气不过的地儿,“你胡说,明明是你女儿行凶,当场伤了三个女娃,这可是大家伙都瞧见的事。”

程明显简直要笑出声,“那依姚侯之意,我女儿合该立在那儿让你女儿打?”

姚侯噎了噎。

程明显很不客气道,“招惹是非便罢,还巴望着旁人不还手,技不如人还怨上了,合着天下的理都让姚家占尽了。就姚侯这般教导女儿,也难怪你女儿三番两次挨打。”

姚侯脸都气紫了,“你……”

“姚侯啊...”程明显不疾不徐理了理袍子,神色淡淡看着他,“我女儿帮着姚侯教训闺女,姚侯是不是还得送些束?来?”

“程明显,你简直...”姚侯气得手指都要往程明显面门戳,郑尚和忽然扑过来,捂住他手掌将之摁下去,在他耳边低喝,

“姚大人,您冷静,上一个在公堂对着程大人咆哮的官员,被长公主抽了一百鞭子,至今还没下榻呢,您悠着点…”

姚侯气焰顿时萎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将老脸涨得通红。

不过姚侯到底在官场浸润多年,很快冷静下来,将袖一拂,

“那后面那一巴掌呢,前头还能说是女娃之间小打小闹,那后面你家女儿当庭动粗,就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了。”

程明显面无表情道,“这就更该打了。”

“你……”姚侯气血又涌上来,想起郑尚书的嘱咐又生生忍住,克制着道,“程大人,您贵为左都御史,都察院首座,竟然纵女行凶,你简直是知法犯法!”

程明昱听到“知法犯法”四字,悠的一下笑了,他这个人极少笑,笑起来眉眼反而要锐利几分,当年冠盖满京华的风采又在这张脸上重现。

他并不理会姚侯,而是朝上首的皇帝作了一揖,

“禀陛下,据《大晋律*礼律*仪制》第十三条第四款记载,凡无端攻讦朝廷命官,待上不尊者,所讦四品以上朝官鞭笞一百,充边;所讦四品以下朝官,鞭笞五十,罢黜永不用。”

“据《大晋律*礼律*仪制》第一条第八款,凡侮圣誉者,一律仗杀!”

姚侯等人被程明显一通律法给整蒙了。

“你什么意思?”

程明昱神色严肃,“陛下,陆栩生乃您亲封的二品都督佥事,领边关镇主帅之职,姚侯女辱骂三军主帅为刽子手,杀人恶魔,其一无端攻讦朝廷命官,符合仪制十三条第四款之罪名,该鞭笞一百,充边。”

“其二暗指圣上任人不正,有悔圣上清誉,当仗杀!”

程明显每一个字眼冷酷无情,跟催命的音符敲在姚侯心间,他膝盖一软,扑跪跪下,朝着皇帝战兢喊冤,

“陛下...臣那不孝女口无遮拦恕无可恕,臣不替她辩,只是那不过是女娃之间掐尖要强说的玩笑话,岂能当真,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辱及陛下清誉呀。”

程明昱眼风扫过去,清隽的面容如罩寒霜,“玩笑话?姚侯可知您闺女这番话一旦传去边境,会如何?不仅寒了浴血奋战的将士之心,更让将士们误以为圣上也不怜惜他们,其后果难以估量。”

历朝历代,边军哗变者比比皆是。

座上皇帝脸色果然阴沉。

郑尚书同情地看了一眼姚侯,心想你跟谁扳手腕不好非要跟程明显掰手腕,这位十七岁便以三寸不烂之舌力压北齐群儒,你姚侯又算哪根葱跟他对峙?

姚侯知道自己辩下去只会自取其辱,顿时匍匐大哭,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是臣教女无方……”

眼看姚侯败下阵来,一直不曾开口的石衡忽然轻飘飘瞥着程明显,

“程大人,姚氏女纵然有错,你女儿当众打人就对了?”

“这里可是皇宫,即便姚氏女有过错,也该禀报圣上太后处置,你女儿越权动手是何意思?当皇宫无人了,该你女儿主持大局了?还是你们程家素来就没把宫里的主子当一回事。”

石衡毕竟不是姚侯,一眼抓住要害。

换做旁人一定被石衡这顶大帽子给吓住。

但程明显又是何等人物,明知这是问罪之关键,又岂会没数?

这位曾被誉为大晋第一美男子的左都御史,忽然慨然一笑,朝石衡拱手,

“石都督,《大晋律》最后一卷第八条有言:凡大晋子民有责维护我大晋之荣誉,凡此,可便宜行事。边军将士保家卫国乃大晋之栋梁,石都督高居都督府左都督,众将之首,若是有人在您的眼皮子底下骂,您的将士是杀人狂魔刽子手,我想都督

您会毫不犹豫维护之。”

“私以为谁都会质疑我女儿,唯独五军都督府五军总兵之首的您..不会。

他将“不会”二字咬得格外重,如击缶之音,清越笃定。

该用律法弹压,程明显字字珠玑毫不犹豫,该动之以情程明显也不含糊。

石衡听到他最后一句终是叹了一声,退而不言。

他倒不是怕分辨不过程明显,他担心今日之事宣扬出去,寒了五军将士之心,回头他不好领兵。

石衡这一后退,就剩最后一个礼部尚书孔云杰了,他素来跟程明显不对付,越步向前,指着他道,

“程明显,照你这么说,你女儿没错了?”

这回程明显不与他辩了,而是抬袖朝皇帝郑重一揖,

“陛下,臣闺女有冲动之嫌,不过还请陛下念着她维护夫君的份上,网开一面,她年纪轻嫉恶如仇,不懂得圆滑转圜,臣还需细心教导,此外,那一巴掌看似不该打,而臣以为却非打不可,打了这一巴掌无后顾之忧。”

程明显这话有两层意思。

第一,皇帝拿陆生当亲儿子,儿媳妇维护儿子,做公公的心里熨帖,不会责怪。

第二,程亦安当场出了这口恶气,陆栩生才能罢休,南康王死后,北齐境内流传一句话“惹谁不惹陆栩生”,他一不高兴,等同于边军将士不高兴,皇帝眼下要与太子和太后争锋,军心不能乱。

这也是为何,太子妃不去禀报太后,将烫手山芋塞给皇帝的缘由。

皇帝处置得好,充其量是他们帝党内部纷争,处置不好,离心离德。

打蛇打七寸,程明显这七寸捏得很准。

那孔云杰岂能看着程明昱这条泥鳅滑过去,待要分辨,上方皇帝断喝一声,

“够了!”

孔云杰只得捏着鼻子闭嘴。

皇帝慢腾腾看了一眼程明显,极轻地笑了一声。

他与程明昱君臣之遇也有近二十年,这是他第一次在程明显身上看到一丝烟火气,一丝护犊子的烟火气。

难得啊。

“好了。”皇帝双手搭在膝盖,渐渐收敛神色,“今日之事,起源在姚氏女,姚一庆,你今日险些害朕下不来台,"

那姚侯顿时拼命叩首,“臣有罪。”

皇帝见他认错态度还算好,稍稍收了怒气,“朕命你,亲自登门与栩生赔罪,此其一,其二,罚姚侯府三年俸禄,夺荫庇之权,将女儿领回去好生教导,再有下次,朕夺了你的爵!”

罚官俸不痛不痒,因为本就不多,大晋官员也不靠俸禄活着,但罚爵俸就伤筋动骨了,朝廷每年给侯府有定额的份例,包括月例,节例与年例,且金额不菲,此外还有荫官的名额,家中儿子一旦考不上科举,可走荫庇之道做官,确保一辈子衣

食无忧,不然那么多官员前赴后继为封侯封爵拼命?

姚侯在心里痛骂了一声女儿混账,含泪领命。

“此外,你侯府这三年的份例,均充作军资,给边军将士制御寒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