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那么傻的,我要回去,妈说了给我五十块的陪嫁,我不把陪嫁拿到手,我不甘心的。”
"这是我们该得的。”
在这一刻,江美兰都有些分辨不清楚,妹妹到底是说真的,还是在说谎了。
“那我送你回去。”
她不看到妹妹回到家里,她根本不放心。
“我去送吧。”沈战烈取了一件薄外套,穿在身上,“晚上太冷了,而且你才感冒,不能在吹冷风。”
“我保证把姐送到家里去,看着她进门我在回来。”
这话说的。
江美兰还有几分犹豫,江美舒却说,“听沈战烈,他送我回去,免得你送我回去了,我还担心天太黑了,你回来怎么办?”
江美兰还是不放心。
她咬牙,把妹妹送过来的被子披在身上,“我送你回去。”
“算了,你别回去了,晚上和我睡。”
江美舒摇头,她不想打扰姐姐和沈战烈,这二人新婚燕尔,而且窝棚的床还不到一米三。
她也不想挤在这里。
当然,她更不想让姐姐担心。
“行吧,你们送我。”她故作轻松。
回去的路上。
三人都沉默。
一直快到大杂院门口的时候,江美兰才拉着江关舒的手,“你好好的啊。”
她看着她,眼神关切,"你一定好好的啊?”
“在怎么难,把这几天撑过去,嫁人了就好了。”
江美舒低声嗯了一声,“我晓得,你也照顾好自己。”
“等我把那笔陪嫁要到手了,到时候分你一半。”
江美兰不在乎这些,她只是紧紧地抓着江关舒的手,“钱不钱的无所谓,反正我们未来不会差的。”
“不要钻牛角尖了,你就这江家当做一个客栈也行。”
“知道吗?”
江美舒苦笑了下,她没说话。
这就是她和江美兰的不一样。
她这个人,这辈子也无法把家当做客栈,她的眼里不是黑,就是白。
她的母亲,在她的这里,也不再是最好的人。
见她不吱声,江美兰就知道她没听进去。
她只是叹口气,“很快就好了。”
“真的。”
美舒经历的事情,她上辈子很早就经历了,所以江美兰看的很开,因为她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早都认清楚了。
唯独关舒,性子直,眼里揉不得沙子。
正是这样,江美兰才越发担心,“美舒,晚上跟我睡好不好?”
哪怕都送到江家门口了,她却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这是她问的第三次。
“我不。”
江美舒故意生气道,“那是我的家,我凭啥不回,我不回别人恨不得把床现在就搬走。”
“我就要回,气死她也好,我就回。”
这下,倒是多了几分孩子气,也让江美兰松口气,“你别生气,这种人没啥生气的,我们将来都有自己的日子。”
她上辈子女 洞,虽然没有孩子,但是家里条件却不错,但是她却从来没有拉扯过大哥家的三
一个都没有。
她宁愿把自己的钱,都拿去给关舒的孩子当压岁钱。
也从未给江家的那些侄儿子,侄女半毛的压岁钱。
看到妹妹这样,她既担忧,又操心。
“好了,我回去了,我回自己的家我还能吃亏不成?那我可真是一个傻子了。”
江关舒要进屋,转头把江美兰推了出去,“你都感冒了,早点回去。”
江美兰嗯了一声,有些担忧,她站在大门口的地方,目光关切,“我看你进去了,我在回走。”
江关舒没办法,这才用钥匙去推门,她原以为到了深夜,家里的门应该是从里面关上了,却没想到没有,她一推门,门竟然咯吱一声打开了。
江美舒怔了一下,她站在门口,坐立难安,她不想进去,但是姐姐还在身后看着她。
想到这里,江美舒只能硬着头皮上进去,她前脚进门,后脚江美兰确定了妹妹进去后,她这才和沈战烈迎着寒风离开。
屋内一片黑暗。
这会不早了,已经是到了夜晚十一点的时间了,家里人都睡着了。
江美舒走到一半,又想离开,但是她的手却被拉住了,“你还想去哪里?”
母亲王丽梅靠在堂屋的椅子上,身上披着一件薄衣,就那样守了一晚上。
江美舒没想到母亲王丽梅还在这里,并且还拉着了她的手,她一惊,差点叫了出来。
“出来。”
王丽梅的语气带着几分怒气。
江美舒咬着唇,犹豫了片刻,到底是跟了上去。
从室内的黑暗,到了外面天上挂着明亮的月亮,给地面上铺上了一层银白。
王丽梅就那样走在前面,江美舒跟在后面,一直到了大杂院大门口过道的位置,王丽梅这才停了下来,上下打量着她一眼,见她没出事。
王丽梅微微松口气,“还学你姐离家出走了,出息了。”
江关舒低着头,不说话。
柔顺的头发此刻凌乱的披在肩头,似乎显示着主人的心情。
七上八下。
她不想回来。
也不想见母亲的。
但是,她没地方去。
不能去打扰姐姐,也不太好去找今天才相亲成功的对象。
她本来打算等她姐走了,她就在外面和衣靠一宿算了,但是她万万没想到,母亲会坐在堂屋等她,并把她喊了出来。
眼瞧着闺女不说话,像是小时候那样,低着头抠着手,无措中带着几分茫然。
王丽梅到底是心软了,“冷不冷?”抬手去摸闺女的手,却被江关舒更避开了。
王丽梅一顿,将身上披着的薄衣搭在了,江美舒的肩头,还仔细的把周围给合拢了几分。
“在怎么置气,也不能不管自己的身体。”
江美舒抬头,眼里盈满了泪水,“你不是不管我?不爱我吗?”
“你干嘛要给我披衣服?”
她不懂。
上辈子的母亲爱她,行为和钱都爱她。
这辈子的母亲爱她,却只有行为爱她。
这是爱吗?
江美舒不懂。
王丽梅看到小闺女哭成这样,她心里也不是滋味,“我要是不爱你,当初你生下来猫一样,我就该不管你。”
才三斤大的小婴儿,还没小猫大,就那样睡在她咯吱窝下面,熬了一宿又一宿。
熬到她长大人。
那是无数个日夜里面,半夜哄睡,哄哭。
更是在无数个她生病的日子,她盼着天明,盼着自己能够把自己的寿命给她十年,二十年。
好让她的孩子可以平安健康的长大。
她也曾深深地爱过江关舒,只是这个世道是这样。
这个世道在告诉所有的女人,你的女儿不是你家的人。
她们在长大后,注定会成为别人家的妻子,媳妇,母亲。
王丽梅便是如此。
她也可以说,是整个大杂院的每一个结婚的女同志,都是如此。
江美舒听完,她胡乱的反驳,“才不是。”
“我才不是。”
“我就算是出嫁,我也还是你的闺女,身上流着你的血。”
"你养我小,我也会养你老,甚至,你百年之后,我还会给你烧纸上坟。”
这是江美舒的观念,也是她自幼的观念。
她父母只有她一个独女,她不光只是女儿,她还是他们唯一的孩子,顶门立户的存在。
上辈子的她,未来的计划里面是有父母的,不管她结婚与否,生孩子与否,她的父母都会是她的父母。
她会给他们养老送终,也会给他们安葬上坟。
这是身为孩子的使命。
无关男女。
哪里料到,王丽梅听到这,只是觉得自家闺女单纯的可爱,“这天底下哪里有女儿给父母养老,上坟的?”
这是她从未听过的存在。
"好了,不提这些世俗观念了。”
江美舒也知道,王丽梅的观念一时半会很难改变,她低着头默不作声。
王丽梅重重地叹口气,从口袋里面拿出了一沓子钱,是她特意换过的整钞。
整整二十张大团结。
也是她早都准备好的。
“你和你姐的陪嫁。”
“一人一百。”
这话一落,江美舒有些讶然,眼睫上还挂着眼泪,“不是没有吗?”
她就两个搪瓷盆。
她姐什么都没有。
“说你傻你还真傻?”王丽梅恨不得把闺女的脑袋,打开了看看里面是不是面粉和水,“你要当着你嫂子的面问我,你的陪嫁。”
“我肯定要说没有。”
她要说有。
那日子真过不成了。她原先就捉了添五十块做嫁妆,当时大儿媳妇林巧玲,都恨不得拿养老威胁她了。
她要是提一人一百块。
王丽梅很确定,大儿媳妇和大儿子肯定过不成了。
穷人就是这样。
算计着那三瓜俩枣,争的头破血流。
江关舒看着那钱不说话。
“你是不是以为是你吵了以后,我才给你的?”
王丽梅突然问了一句。
江美舒没言语,但是瞧着那神态是这样的。
“我王丽梅这么聪明的一女的,怎么生出你这么单纯的孩子来?”
她都不想和江美舒说话了,却又怕孩子心里有心结。
只能掰开了揉碎了和她说。
“你看看这钱都是整数,一共是二十张大团结,我们家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面钞了?”
平日里面家里用的都是零钞。
根本不会有这种大面额的钞票。
江美舒默不作声。
“好了,母女哪有隔夜仇。”王丽梅见她不收钱,把那一沓子大团结塞到了她口袋里面,“这是私下的,不要跟任何人说。”
“连你爸和小弟也不能说。”
“知道你和你姐关系好,记得把你姐的那份钱给她。”
江关舒捏着那钱觉得有些烫手。
她觉得自己很不可理喻,对方不给陪嫁的时候,她觉得难过又伤心,想要去争取。
但是,她妈给了陪嫁后,她心里还是怪怪的。
“好了,收着吧,进去早点休息。”
王丽梅神色有些疲倦,“美舒,我不止是你的妈妈,我还是家里的大家长,有些话只适合我们母女二人说,有外人在的时候,妈希望你就当一个哑巴,知道吗?”
江美舒捏着钱,“妈,你口中的外人是林巧玲吗?”
王丽梅,“是。”
江美舒垂眼,“我知道了。”
看着母亲的背影,她突然觉得大人的世界好奇怪。
在林巧玲面前的时候,她是外人。
在她面前的时候,林巧玲是外人。
是女儿,也是媳妇,她们都会被当做外人。
唯独,儿子不会。
深夜十二点半。
梁秋润才加班回来,他先去梁锐的房间看了一眼,他早已经睡着了。
因为背上有伤口的缘故,他是趴着睡的。
梁秋洞洗了手,又拿出药给给他涂药的时候。
梁锐醒了,他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爸?"
梁秋洞嗯了一声。
“你相亲成功了吗?”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梁锐原本打算中午回家问父亲的,但是他中午回来,父亲压根没回家。
后来想着晚上回来问,但是他从六点多班等到了十一点,都没等到对方。
后面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梁秋润用着棉签蘸着碘伏,给梁锐的后背伤口,全部抹了一遍后,他这才回答,“相亲成功了。”
他心情不错,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唇角上扬了几分。
哪怕梁锐没看到父亲的面容,光听对方声音,也能听出来。
梁锐半晌,才慢吞吞地说道,“那就好。”
好什么?
他也不知道。
他总觉得该这么说。
果然,说了这
话后,梁秋润第一次没有教育他,淡淡道,“长大了不少。”
“不像是之前那般不着调了。”
"我会和你奶奶商量结婚的事情,这几天你先去上学,正常放学了去工忙,等后背上的伤好了以后,去食堂背猪。”
“对了,还有检讨的事情。”
一系列事情吩咐下来,梁锐有些蔫蔫的,“我知道了。”
今天太晚了。
梁秋润看了下时间,指针都指向一了,实在是太晚了,所以也没去找对方说了。
而是选择第二天一早,他打完一套军体拳,便上了老宅的门。
说是老宅其实离他们住的地方,也不过就隔了一条路,还不到三米的距离。
梁秋洞来的时候,梁母也才刚起来,她这人懒散了一辈子,从来没有早起的习惯。
反倒是生了个儿子,儿子比她还起来的早。
有人打趣她这不是生了个儿子,而是生了个活爹。
天天喊当妈的起来。
梁母打了个哈欠,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使瞧着小儿子朝着她走来,“秋润,你怎么来了?”
自从儿子领养了梁锐后,便很少过来了。
也只有逢年过节时,提前喊了他,他才会过来,其他时间几乎很少能够见到他。
梁秋洞淡声道,“过来和您商量一下我的婚事。”
梁母,“???”
她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她这个老铁树不开花的儿子,竟然一大早跟她提要结婚的事?
这就让人震惊了啊。
梁母也不例外。
“嗯。”梁秋润,“看下是你上门,还是爸上门,问下江家,接下来要怎么弄。"
他虽然没结过婚,但是也看到过别人结过。
有些人结婚是只领一个结婚证,这样虽方便,但是他却觉得让如此简单的话,太过委屈女方了。
他这带着一个孩子,自己又不能碰人家。
本来就和守活寡差不多。
若是不在其他方面在多弥补一些,总觉得对不起另外一半。
梁母听完,她怔了一下,问,“江家那闺女?”
“就是你之前的相亲对象?”
“成了?”
还有几分恍惚。
“你同意了?”
她给儿子前前后后介绍过,这么多个相亲对象,她是真没想到这个能成啊。
梁秋润嗯了一声。
"我就过来和您招呼一声,看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上一趟江家的门,商谈下具体结婚的事情。”
梁母有些犹豫,“我这性格怕是不太会谈事。”
“嗯,所以找个人陪你,能问问二嫂吗?看她有没有时间,陪着您一起上江家的门。”
梁母,“我找明英去问一问。”
梁秋润嗯了一声,“麻烦母亲和二嫂了。”
至于大嫂,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江家。
趁着江关舒出去的时间段,林巧玲侧面去问王丽梅,试探,“妈,你打算问梁厂长要多少彩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