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云欢一锤定音,此事无可商量,众人只等初一拜完观音之后再离去。
此后几人在屋中相互交换信息。知棋与怀境二人清晨在村中转了转,发现了此地风水问题,与张元清所说大致无二,只是她们并不知这些村民究竟是什么妖物。
沉云欢所掌握的信息最多,从村口的桃花煞开始说起,迅速而简洁地讲述了昨夜所发生的事,并且告知他们进入奉神庙的方法。
几人一商量,决定明日留下楼子卿和雀枝燕流三人不进庙,如此可以在他们夜间入睡之后看守他们的身体,以免突发情况,其他人则入奉神庙一睹观音尊容。
商议过后几人各自散去,燕流却找上师岚野,脸上带着一丝歉疚,“师公子,今夜我要去少爷的房中守夜。”
师岚野原本静静坐着,即便是人来到了面前也没有分一个眼神,却在听到他这句话之后忽而一侧头,黑琉璃一样的眼眸望着燕流。
燕流被这一个眼神看得脊骨一凉,下意识挺直了背板,以为师岚野对他突然的决定抱有不满,正要郑重抱歉,却听边上的人忽而开口,“你们三人要睡一间房吗?”
燕流转眼望去,就看见是沉云欢在说话。
她不知何时摸出了根糖棍咬在嘴里,话音就显得有些含糊。她向来有这样的习惯,像幼兽在成长阶段时的磨牙习性一样,即便是上面缠着的糖吃完了,她也会将棍子咬在嘴里,用牙齿研磨。
沉云欢与师岚野坐得很近,不是正常邻座距离,两个人的身体似乎挨在一起。她半趴在桌上,长长的卷发散落下来,像绸缎一样散发着光滑,一部分落在了师岚野雪白的衣衫上,乍一看像是在他的衣服上绣了水墨纹样。
燕流顿了顿,才接话道:“我与少将军轮流守半夜,免得少爷再被妖邪侵扰。”
沉云欢点了点头,“那你放心去吧,夜间我与他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一路走来两人几乎都是同住一房,起先他们都以为他们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后来听沉云欢自己说过一回,据说是因她修习天火九劫,时常会觉得身体不适,师岚野又略懂医术,能够照料她。
总之二人就是这么紧紧相依的状态,师岚野沉默而寂静,几乎化作沉云欢的影子,不同的是他是不分白天黑夜的存在。
燕流冲沉云欢拱了拱手,道了声多谢。
众人陆续从屋中离开,周围很快又恢复了寂静。沉云欢用手支着下巴,牙齿在糖棍上咬出齿痕,转而对师岚野道:“你睡觉吧。”
师岚野并未答应,只是问她,“你要去何处?”
“我哪儿也不去。”沉云欢低头,将腰间的刀抽出来,语气很是理所当然道:“就在这里。”
师岚野去床上躺着睡了,房中寂静无比,偶尔传来沉云欢动作的轻声。她的呼吸声很轻,但能够清晰地落入师岚野的耳中,甚至她胸腔内那缓慢且有规律跳动的心脏,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时时刻刻都明白沉云欢在身边。
这样的宁静让时间慢了下来,阳光照在窗子上,整个屋子格外明亮,空气中充满夏日的暑热。沉云欢受不了这样的热,用不了多久,她或许会起身出门,走到树下乘凉,或许会脱鞋上榻,靠在他的身边躺下。
一夜未睡的人,此刻应当十分疲倦,所以不能让沉云欢发现他没有睡着。
师岚野其实不需要睡眠,但曾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严格地遵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法则,到现在已经对睡觉从善如流。
沉云欢也并非呆坐着,她闭着眼睛在体内运转天火九劫,尝试突破。
天火九劫之中分三境,其中当属下境最好修炼,因此沉云欢没吃什么苦头,修习得也算顺利,但是破境极为困难,从锦官城离开之后的这些日夜,她一直未曾放弃突破。
中境像是一道无比高大厚重的铁门,将关卡焊死,不论沉云欢怎么尝试都无法窥探门后,她并未懈怠修炼,但至今未能更进一步。
这让自小天赋卓绝的沉云欢难免感到烦躁,便从刀中抽调妖力引入体内,使火焰在身体周身游走去炼化,想要积累浑厚的灵力去强行突破。
很快灼烧的感觉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沿着她的经络和骨骼朝心口烧去,剧痛凶猛地袭来,好似将她的骨骼架在烈火上炙烤。
沉云欢无法抵御这种从骨头里传出的灼痛,立即停止了妖力的炼化,猛地吐了一口血,像绽开的赤色花朵,在桌上四溅。
她下意识朝屋中另一人投去视线,见师岚野仍然板板正正地躺着,闭着双眼面容宁静,没有被吵醒的样子,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这还是她头一次因为修炼而反噬自己,并不希望被别人看见。
不过显然将妖力引入体内强行破境是胡闹的行为,沉云欢掏出锦布将嘴边的血擦干,又胡乱在桌上擦了擦,发现血迹已经深入木头里,于是又泼上了茶水模糊污迹,企图掩饰。
筋脉里仍有灼烧的余温,沉云欢擦干嘴边的血迹便走去床榻边,脱了鞋子往上爬。巧的是师岚野睡的位置靠近床榻里面,外面留出了一些空余,沉云欢躺上去正合适。
她轻手轻脚地躺下,为了不惊醒身边的人,就慢慢踏过去,肩头挨上师岚野。随后就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凉意,缓缓沁过来,渗入她的血肉中,缓解身体里的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