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岚野没有说话,不过答案显而易见。
沉云欢回忆了下与师岚野同住一间房的人,是奚玉生的随从燕流,也是个寡言沉默之人,在队伍之中他几乎没有跟师岚野说过话。
难怪他昨夜会跑出来,想来是与陌生的人同在一房很不自在,但师岚野也不是喜欢随口抱怨的性子,所以就默默在村中闲逛。
师岚野安静的时候可以成为完全不存在的人,在房中不会发出一点动静,因此就算枯坐一夜来捏这个泥人也不会吵到房中的另一人。
沉云欢越看着手里的小泥人就越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或许是因为她将师岚野带下了山,带到这危险的世俗之中,她就莫名有一些责任心。
起初这些责任心只是局限于师岚野的安危,现在还莫名其妙地扩散了,为着将师岚野与他人同房睡而在意。尤其是师岚野这副什么都不言,逆来顺受的样子,让她又回想到了当初在山上被欺负的时候。
她将泥人挂在自己的腰间,几乎挨着师岚野的手臂,把声音压低,听起来像是哄慰:“你别担心,不论这里有什么危险,我一定不会让你受伤的。”
师岚野静静地看着她,眼眸像是一捧融化的雪水,干净澄澈,好似不管面对什么都可以坦然接受的样子。
沉云欢愈发愧疚,又道:“既然你不喜欢与别人同住一间,今夜便还是与我一起吧,不过张元清说村中有桃花煞,先将其他人安排妥当再说,我们去找他们商议一下。”
师岚野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眉眼骤然舒展了,眼底蕴着不明显的笑意,衬得容貌更加?丽。
忙活了一整夜,大约也就是为了这么一句话。
沉云欢没留心这样细微的表情,只抬步往前走,喊着他跟上。二人一路来到奚玉生等人住的地方,见几人早已会合,皆在屋中坐着议事。
“云欢姑娘,你来得正好!”见沉云欢进门,奚玉生率先起身,几个大步迎上来,道:“昨夜我与音有了大重大发现,正要去寻你呢!”
沉云欢往里走,看见门前的位置站着雀枝和燕流,桌边则坐着楼子卿和知棋姐妹俩,霍灼音坐在窗框处,姿势懒散地往外看着。房间并不大,这么几个人就将屋子衬得有些拥挤,不过这几人倒是瞧着气色不错,显然都好好休息了一晚,没有受
到昨晚怪事的干扰。
沉云欢与其他几人简单颔首算作打招呼,找了处地方坐下,问道:“何事?为何不直接用玉牌知会我一声?”
“那玉牌被我不慎摔坏了。”吴玉生没好意思说昨晚上跟沉云欢联络的时候正被那女鬼吓了个正着,失手甩飞了玉牌,当场从中间碎裂,不能用了。
沉云欢想起昨夜的事,道:“这东西不用也好,昨夜我在与你说话的时候,听到了别人的声音,约莫这村子里的妖邪有些手段能干扰我们之间的联络。”
“的确!”奚玉生正色道:“不知你们在来的路上,有没有发现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沉云欢自从得知这个村子里都是半死半活的人之后,就对他们完全没有了探寻的兴致,毕竟到时候都是要一刀砍死的。
奚玉生的神色凝重,声音低沉,“这村中,没有孩童。”
奚玉生将昨晚上自己所遭遇女鬼的事简单道来,详细说了后面从女鬼口中问出的话。
当时奚玉生让女鬼带着他们去见那观音娘娘,却听女鬼说,若是不拜神像而擅闯奉神庙,就会被观音释放的冥界恶鬼撕碎。
“冥界恶鬼?”霍灼音蹲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被钉在地上的阴鬼,嘴边挑着满不在乎的笑,嘲笑的意味明显,“你这种吗?”
昏黄的烛光中,霍灼音的影子被照得落在女鬼的身上,仅仅只是这么靠近,她便吓得使劲挣扎起来,瞪圆了眼睛,嘴里不停地发出嗬嗬的声响。奈何钉在她身上的那杆长枪实在是太威风,银光折射着寒芒,枪头的红缨轻晃,不管她如何扑腾,
都无法撼动银枪分毫。
奚玉生见状也觉得奇怪,也不知霍灼音这八字是硬到了何等程度,竟能让这女鬼吓成这样。不过她瞧着毕竟还是十五岁的少女,在奚玉生眼里也就是个半大的小孩,更何况还要从她口中问出些讯息,于是奚玉生在霍灼音身旁矮身,凑近她低声
道:“还是我来问吧,倘若她什么都不愿意说,你再收拾她,如何?”
霍灼音转头看他,一张脸正对着烛光,平日里显得极尽妖冶的狐狸眼被点了暖色的光之后,也漂亮温和,耳朵边坠着的月牙耳饰轻轻晃动着。
她平日里的衣着都是男女混穿,着男装时因那一双略显妖娆的眼睛而不像男人,轻易让人看出是个女子,但是着女裙时,眉眼又会过于英气,更有一杆长枪威风凛凛。
奚玉生生平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只觉得霍灼音身上有着巨大的吸引力,所以才在当初见面时邀她同行,又在锦官城面临分别时邀请她去京城玩。
如今想来,将她一路带着确是对的,否则今晚也不会有第二个人来救他。
霍灼音是时常将笑容挂在脸上的人,对奚玉生的任何提议素来都是一个“好”字,性格随和得像是纵容,此时自然也不例外。她听了奚玉生的话之后站起身,走到桌边懒洋洋地坐下来,是一个稍稍退开,却又能在女鬼有什么不轨动作时第一时间
出手的距离。
奚玉生敛神,转而看向女鬼。霍灼音退开之后她情绪便稳定了不少,没有方才那么激动,只是眼中仍带着惊慌,俨然一副吓破胆的模样。这种情况下,一般问什么就会答什么,他直截了当地问:“你方才说只有生出更多的孩子才能报答神的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