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子时血桥(一)(1 / 2)

沉云欢这一觉睡得很深,她觉得自己始终处在一个很温和适宜的环境里,四肢百骸都充盈着纯粹而干净的力量,滋养着她的灵骨。

等醒来时,昨夜发生的事情都忘个一干二净,就记得自己喝酒太多醉倒在马车上,然后一睁眼就躺在床榻,外面天光大亮,院中传来扫地的声音。

沉云欢宿醉而醒,本以为身体多少会有些不适,结果下榻之后就感觉神清气爽,身体轻盈,灵力一遍一遍在体内走着,完全为她减缓了凡体的笨重。

先天入道之人,打出生起身上就有一块灵骨,其所在的位置各不相同,只要勤勉修炼,便能让那一块先天灵骨在体内生长,身体里修出的灵骨越多,其身体就越超脱凡尘。

倘若修得全身灵骨,便可接近仙体,如此才能有机会渡天劫飞升。沉云欢在前往沧溟雪域之前,身体里已经修出大半灵骨了,她的修为莫说是人界仙门之中与她同年龄的少辈,便是那些修炼一生,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也鲜有人能比得过。

只是往雪域走了一趟,再回来她全身灵骨消失,在万妖阵重铸之后,这些日子的修炼也是半点长进都没有,到底是后天修炼出来的灵骨,比不得先天灵骨,修起来极难。

但昨日夺魁擂台上一战,沉云欢习得天火九劫的下境之后,今日就发现灵骨长了一些,沿着她的脊骨中央往上下蔓延。

所以这一日醒来,沉云欢就觉得身心都无比舒畅,晃着两条胳膊就出了屋,打眼看见师岚野站在院中拿着扫帚正在扫地。他好像对这种慢悠悠的活情有独钟,就算院子里看起来并不脏,也只有一些沉云欢在练刀时削掉的木头碎屑,或者是砍碎

的石块,但这些并不影响走路,不明白师岚野为什么非要扫得一尘不染。

沉云欢往井口边一站,伸头往里瞧了一眼,旋即对师岚野说:“给我打水。”

她分明自己能动手打,但就是要让师岚野动手,好像已经养成了下意识的习惯,毕竟之前没有灵力的那段日子,她骨头又都是伤,连筷子都拿不动,事事都要师岚野帮忙。

师岚野放下扫帚来到井边给她打水,倒入干净的木盆中让她洗漱,随后他又进了小厨房,在沉云欢洗漱完的时候端出来一碗菌子炒饭。

沉云欢尝一口,登时眼睛一亮惊为天人,这饭师岚野从前从没有做过,导致沉云欢一直以为菌汤才是最好吃的,但是今日跟这碗炒饭一比,差得远了。

也不知道师岚野是怎么做的,每一粒米上都裹满了菌子的鲜香气息,充斥她的口腔。沉云欢很难掩饰自己的欢喜,自己在房门边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捧着碗安安静静地吃着。

师岚野站在院中晾晒衣物,转头看见沉云欢在扒碗底子,整个大碗都几乎盖在脸上,原本料想她就是看在这饭碗的份上,也该知道选择谁留在身边,却没想到沉云欢放下碗,与他对视了一眼,张口就问:“我仔细想过了,蜀州一行太过危险,你

不能去,我们就在此分别吧。”

师岚野的手里正拿着沉云欢赤色的外衣,手上的动作一时慢下来,看着沉云欢脸上还沾着米粒,似乎方才也在很认真地用饭,不明白她是怎么想到分别的事上去的。

他转身,神色如常地将衣服挂上竹竿,“这话昨日已经说过了。”

“我说过了?”沉云欢挑眉讶然,想说绝不可能,因为这个念头她已经斟酌了一个月了,日日对着师岚野,没有一日说出口。

这是一件很难下决定的事,因为若要提出分别,就不仅仅是与师岚野分别,还有数不清的糖棍、各种菌汤、美味的食物,妥帖的照顾,太多。

师岚野将她的衣服在竹竿上展开,“你说我的性子太弱太窝囊没用,若离开了你又会回去受欺负做苦力。”

这倒是她会说的话。沉云欢在心中认可,脑中好像也隐约浮现了对这些话的记忆,当下就相信了师岚野的话,道:“那后来呢,我又说了什么?”

师岚野转身,朝阳洒下来,满院的金光灿灿,他的黑眸看着沉云欢,淡声说:“不会分离。”

沉云欢对这话很意外,“什么?”

“你说我们不会分离。”师岚野对她说:“因为在任何地方对我来说都是一样,而你也有太多不舍的东西。”

这个念头对沉云欢来说很陌生,她当即怀疑起来,一手拿着空碗一手攥着筷子,就这么皱着眉沉思,“我真那么说?”

师岚野隔着半个院子静静看着她,一时也没有说话。她已经全部忘记了,师岚野认为这就是她那个太喜欢听夸赞的陋习导致的,如若不是因那些人虚情假意的赞誉,她就不会喝那么多酒,从而就不会神识不清,忘记昨夜的事。

他昨夜将沉云欢抱上床之后简单擦洗手脸,随后只是出去站在院中冲洗身体的功夫,沉云欢就醒了,叠声叫喊他的名字,一声声透过门板传出来。师岚野穿上裤子,擦着身上的水推门进屋,就看见沉云欢坐在床榻边,一派要下床的架势。

但脚是刚洗干净的,师岚野走到床榻边,握住她的脚将她推回床榻里,询问她怎么了。

沉云欢没有应声,只是用双臂黏黏糊糊的纠缠上他的脊背,顺着臂膀搂住他的脖子,还很妥帖地在他身上找了个位置,把脸颊贴上他井水冲洗过的冰冷皮肤,浓黑顺滑的卷发大片披在他白净的皮肤上。

师岚野?掉鞋子上榻,就听见沉云欢醉醺醺地呢喃,“不想分别。”

他将沉云欢拥入怀中,“我没说要走。”

沉云欢体内的燥热被安抚,又开始迷迷糊糊想睡,嘴里却说着没说完的话,“糖棍、菌子、糯米糕......”

如数家珍一般,到最后昏昏沉沉睡去,师岚野也没从她的嘴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没听到放在桌上那把无鞘墨刀的名字。

他上前将沉云欢手中的空碗接下,拿到井边清洗。沉云欢慢悠悠凑过来,还想再跟师岚野商议一下分别的事,却还没等开口,就见师岚野忽然从腰间的锦囊中摸出一块玉牌,正散发着白色淡光,嗡鸣作响。

那是先前在鬼村里奚玉生给她的传话玉牌,五月上旬的时候奚玉生用得频繁,总是带着宋照晚来小院做客,到了下旬就彻底安静下来,许久没有发出过响动了。

沉云欢将玉牌接过来,按住中间的琥珀石,就立即传来奚玉生的声音,“太好了,没想到还能用,云欢姑娘是你吗?”

沉云欢应道:“公子何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