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追忆中的种种关于你的」(2 / 2)

“你躲我?”

她抬起手背,隔开了他滚烫的唇。

恐慌铺天盖地,陈蝉衣流着泪:“你滚,你走,别碰我......”

她觉得他疯了,真是疯了。她在哪里,和疯子对话吗?她拼命挣扎,有一瞬后悔,方才不该激怒他。

她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唯一能护着她的,现在不在她身边。

姑娘眼眸湿红,像铺陈着一片浅红色的海,流泪无声无息。

郑容微眸底聚集阵阵风暴,愤怒低喝道:“我纵容我的未婚妻给别的男人尝滋味,我够大度了,你和他睡了几次?你在那个破房子里被他干了几次?现在你和我就不行了,你立牌坊给谁看?”

她呜咽流着泪摇头。

郑容微再欲上前。

她猛地反手给了他一耳光。

郑容微偏过头去,金丝框眼镜挂下来,挣扎间,她撞碎了车载的香水。

陈蝉衣仓皇拿起碎玻璃,意识不清地抵在自己脖颈上。

白皙柔嫩的脖颈,很快渗出一丝血线。

"......"

她无助颤抖,低声抽噎着蜷成一团,玻璃粼粼反射着昏暗夜色。好像什么都被吞没了,她也被吞没了。

郑容微瞳孔骤然收缩。

路灯明明灭灭,映照在她侧脸。看清她的脸,他才发现,她那样清瘦了。

锁骨接着她的泪,几乎成了一小片汪洋。

郑容微情不自禁软了心。

片刻后,他松开手。

嗓音里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你对他都行,你爱上他就行,为什么不能尝试爱上我。”

她并不开口。

良久,空?凄清的雨夜,只有声声压抑的抽泣,溢满了车厢。

或许是郑容微在车里的强迫,给她造成了应激反应。回到钟山别墅后,陈蝉衣蜷缩在了房间里,不肯和任何人说话。

不管谁劝说都没有用,连心理医生也束手无策。

她还是不说话,像个哑巴。

十月的某一天,她在南京休养,窗外的梧桐树慢慢变成黄色。

林妈送上楼来一份快递文件,是牛皮纸袋子装着的,说是她曾经的同学。

纸袋泛黄,林妈说:“小姐,您还是拆开看看吧?”

陈蝉衣蜷在床角,并不理睬,眼眸一直看着窗外落叶。

林妈无奈,轻叹口气,将东西放下便走了。

夜幕渐渐垂落,傍晚时分,陈蝉衣木木地起床,准备拉上窗帘。

视线无意间看见寄件人的名字,写着的是“陆承风”。

她一怔。

那瞬间头脑天旋地转,像大海翻涌。

意识到什么,她慌乱地开始找裁纸刀,沿着边缘划开。

一个盒子掉了出来。

随之掉落的,还有张小卡片。

陆承风附上的信件写道:

??代为转送,请勿见怪。

那是游戏盒子,陈蝉衣抿抿唇,找了个设备与显示器,把它插进去。

画面很快跳转。

屏幕上,渐渐出现一只小熊和一只小兔。

陈蝉衣只看了一眼,眸光刹那潸然。

是他,她知道一定是他。

那两个卡通形象,是她画的,在梦溪路那间简陋的出租屋。那时候润州满城细雨,李潇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脑屏幕。

她在写规培报告。

客厅窗户没有关紧,冷凉的风吹进来,吹乱了她的报告纸。她看看李潇,脑袋枕在臂弯,觉得无聊,就随便画了两个卡通人。

她画一半,抬眸看看他。

后来他发现了,李潇放下电脑,笑着说:“你画什么呢?"

她说:“小人人头啊。”

那句话是用苏南方言说的,听着像是“小宁宁得”,一股子吴侬软语,扑面而来的水汽。

李潇在润州生活那么久,润州话还好,再南一些的方言是听不懂的。

他愣怔片刻,笑了:“你还是个小画家。”

他走过来,坐在地毯上,把她搂进怀里。

她嗔道:“你干嘛。”

李潇有个毛病,就是抱她坐,总喜欢让她坐在两腿中间。他膝盖微微支起来,像两道墙把她围着。

这种拥抱贴得很紧密,独占欲特别强。

他也不说,只看着她的画:“再画几张看看。”

陈蝉衣莫名其妙,但还是画了几张。

越画越像连环画。

她叹口气:“要是这玩意能动起来就好了,应该很可爱吧?”

那时候客厅暗暗的,男人沉默笑着,下巴搁在她肩窝,并没说话。

陈蝉衣从来没想过,她那时随口一说的玩笑话,竟然真的成真。

这个世界上,除了李潇,大概不会再有人会把她的话记在心里,而不是仅仅挂在嘴边上。

她的,嘴笨的,沉默的。

柯苔莉亚。

她拿起手柄,随意玩了玩。

那显然还是半成品,做得不是很好,玩法也很单一,故事线几乎没有。

可眼前一片模糊。

陈蝉衣眼泪不知不觉掉下来,越掉越凶。

她翻出那张卡片,陆承风的电话就写在背后。

陈蝉衣仓皇打过去:“你好,陆………………"

“不必这么客气。”那头很快接了,语气温和,“你收到快递了?”

“嗯。”

陆承风轻笑:“那就好,我总担心快递路上会出什么意外......”

被她快速打断:“是他做的吗?”

尽管早就知道了答案,可她还是想求一个心安。他如今杳无音信,然而仿佛只要陆承风说一声“是”,她就能知道,他现在还在呼吸着,心脏也在跳着。

管不在她身边。

尽管相隔大洋陆地,几千万公里。

那头沉默。

陈蝉衣忍着哭腔,又小声问了一遍:“是,是他吗。”

隔了几息,大概有一万年那么久。

陈蝉衣才听见对面回:“是的,是他做的,原本就想做给你的,只是耽搁了。现在由我转交。”

“他说,希望你收到能够开心。”

“还有呢。”陈蝉衣听不出自己声音,已经连不成句,“他还说了什么。”

那头大概在思索,过了片刻:“没有的。”

陆承风说:“他没有再说别的了。他希望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好好照顾自己。

这就是他这样一个人,能说得出口的,最衷心的祝愿。

她一愣,捏着电话,小声哭起来。

她是觉得自己的精神,好像出了一点问题。

时看电视画面,明明屏幕中播着红绿灯,颜色都认得,可是她就是读不懂每一盏灯代表的含义。

有时会陡然听不见声音

陈如晦心急如焚。

可她并不在意

不说话,平时会自己安静玩游戏,不管任何人来都不搭理。

除了陆承风。

两周后,他从洛杉矶风尘仆仆,落地南京。

他会上楼来陪她坐坐。时间不长,有时三四个小时,有时他赶时间。

只能见一面,问问情况就走。

她看见陆承风,觉得亲近,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开口。

秋意渐浓时,她再次见到郑容微

他仍然是那身矜傲有度的西服,周身冷贵,姿态从容。

郑容微屈膝,坐在房间的沙发里。

墨绿色的沙发套,衬得他容颜愈发冷峻。

他唇边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眼睛却冷得没有一点温度。

郑容微说:“我快过生日了。”

陈蝉衣仍旧不搭理他,兀自玩游戏。

时间精神恍惚,其实身体已经孱弱无比,她此刻困倦得只想入睡。

而想想是他在身边,她颤抖地强撑着眼皮。

听见郑容微说:“我可以今天不碰你,你也可以继续不理我。但是我劝你尽早放弃。”

“用尽手段又怎么样,互相折磨又怎么样。”郑容微眼中淡淡的冷光,“爱不爱你重要吗......是你先惹到我,那就一起痛苦,一起毁灭。”

“我绝不可能放过你。”

她神色僵了僵。

后,默默将膝盖蜷紧。

然而郑容微生日那天,管家告诉他,说:“陈家小姐给您送了份礼物。”

郑容微稍愣:“是什么?”

管家也奇怪:“是一只很漂亮的鸟。”

郑容微跟着管家穿过堂厅,在前院人群热闹的一角,管家指给他看:“您看。”

一只画眉鸟。

她送给他画眉鸟,连带着的,还有一副金笼子。笼子精致华贵,在阳光下泛着冷冷金属的光泽。

的生日宴宾客来去,觥筹交错。

画眉鸟叫得动听。

管家未解其意,还挺高兴:“陈小姐送的礼物可真用心,和别人都不太一样呢。统归珠宝地产,咱们也不缺,这只鸟却是稀奇。”

郑容微淡漠着脸,唇色有瞬间无比苍白。

十月末的京城,同样阴雨绵绵,却比南京更冷。

下午便天色昏沉,刮起大风。

秋风冷飕飕地灌进衣襟,他快步走出朱红色院门,扶着灰白墙壁,溺水般大口呼吸。

京城干燥凝滞的风,一下子卷起肺腑。

郑容微原本以为,他永远运筹帷幄,向来冷淡,不会有情绪波澜。

然而最后他咬紧牙,还是死死闭上眼睛。

管家跟过来:“先生,您怎么了?您不喜欢这个礼物吗?”

郑容微一哂

“你有没有听过欧阳修的一首诗。”男人僵了很久,才缓慢直起身,抬眸望向院中熙攘宾客。

管家满脸惊疑:“什么?”

郑容微淡淡道:“她是在提醒我。”

他眸光直直望向前方,细雨落下来,他眼底一片死寂,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他模样太骇人,管家不敢吭声。

郑容微喃喃念出来:“百啭千声随意移......”

-百啭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

一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她就是那只画眉,被金碧辉煌的宫殿关了起来,囚了起来。

她想飞,却逃不出笼子

“始知锁向金笼听啊......”

郑容微冷冷一笑。

,逃不出他掌心。

………………真的不及林间自在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