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蝉衣:“没了!”
“哦。”好吧
。
李潇有点不高兴地看看小孩手里红枣味的糖。
最后觉得算了。
撕开包装,奶糖扔嘴里,一股甜香味淡淡漫上来。
他起身:“我去看看朋友。”
陈蝉衣不理他,李潇也没生气,路过她身边,他开她的手,把包装纸塞她手里:“谢谢陈医生。”
他笑了下:“好甜。”
然后塌着肩膀,懒懒散散走了。
“…………”陈蝉衣又羞又气,她盯着手里奶糖纸。
她下回再给他清创,她把名字改回去!
李潇走了,刘静气得要命,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她身边两个女生,都不敢惹她。
刘静去外面冷静了一会儿,再回到急诊科室,看见陈蝉衣,还是觉得气到发疯。
她怎么还能若无其事站着?
为什么有的人天生好命,什么都不用做,大把男人肝脑涂地一样爱她。
刘静越想越想不通,直接撞开陈蝉衣肩膀:“让让。”
陈蝉衣看了她一眼,也没对着干,默不作声让开一点。
她就和水一样,缓慢流淌。
握不住,打不破。
刘静一拳打在水面,除了泛起点涟漪,连一点变化都没有,不禁更气了。
“做事手脚那么磨蹭,真不知道你这样的怎么当医生。”
陈蝉衣愣了愣,随即低下眸。
她做事是慢一些,从前上学,她写题的时间都会比同学慢许多,起初是思维问题,脑筋像是转不快,后面则是因为真的仔细。
她虽然做事慢,可最专注认真。
陈蝉衣不想和她在科室起冲突,一句话没搭理。
她接手了新病例,继续给手下病人扎针。
意外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急诊科帘子被掀开,火急火燎闯进来一个男人,穿得很脏的工作服。
估计晚上才吃过蒜,一股蒜臭味。
他手里抱着个小女孩,张口就是:“医生,我女儿发烧了!”
陈蝉衣停下动作:“怎么回事?”
那男人大叫:“她半夜睡觉,睡着睡着就开始冒汗,估计是发烧了,你给开点退烧药吧。”
陈蝉衣张了张唇,刚想说话。
刘静走过来,直接挡在了她面前:“还有别的情况没有?有病史吗?”
家属说:“没有,我女儿身体一向很好。
刘静也没多想,随意检查了下,小孩确实是发烧,额头上很烫,脸蛋脑门薄薄的汗。
刘静嗯一声:“过会儿给你开药。”
男人不知为什么,像是松了口气:“谢谢医生。”
“等一下。”
他们刚想走,陈蝉衣叫住了人。
刘静早就算是和她撕破脸,此刻也懒得再做表面功夫,当即就笑了:“你又多什么事,这是病人不是男人,这也要跟我抢?"
急诊科来来往往许多人,最初并没注意到这种小插曲。
听到这句话,倒是投来几道意味不明的眼神。
刚才他们都看到了,有个高大男人一直和这个小医生讲话,语调温温柔柔。
小医生给他清创他不喊痛。
这个姓刘的医生想跟他搭话却都说不上。
陈蝉衣没有心情理会她,直接拿过手电,强行开女孩的眼皮。
家属把孩子扯过去,像是有些紧张:“你想干嘛?”
陈蝉衣扭头:“刘桥,你来摁着孩子。”
刘桥走过来,二话不说把孩子脑袋固定住,跟男人说:“我们医生在检查,家属配合一下。”
“查什么查?不是说发烧吗?开了药我们就走了,别耽误老子时间!”
刘桥忍气吞声,他之前就吃过医闹的亏,此刻压着好脾气重复:“一会儿就查好了,你也不想孩子万一出点什么事吧?”
那男人一听就着急了:“你什么意思啊?"
陈蝉衣恍若未闻,孩子瞳孔暂时看不出异样,只是不断有汗从额头上渗出来,她呼吸困难,微张着唇小口急促喘息。陈蝉衣再次对光,孩子视线开始涣散。
不是她的错觉,那股蒜味大部分是男人身上的,然而女孩嘴里也有淡淡的气味。
“蒜臭。”陈蝉衣放下手电,“小刘,你去给她查个胆碱酯酶。”
男人不知为何,陡然有些慌神,一步上前隔开她:“查什么酶啊?发烧开个药不就行了?你们医院该不是想多做检查讹钱吧?”
陈蝉衣还是那句:“去查。”
“靠!”男的陡然推了她一把。
陈蝉衣身后是推车,上面摆着生理盐水,玻璃瓶掉在地上,四分五裂,碎玻璃一地。
“讲了不查,老子没钱!”
刘桥拉住人:“家属,你冷静一下,也就是查血常规多个项目,不费钱的。”
男人却一把挥开刘桥的手:“我管你贵不贵,反正我不查,没钱,一分钱没有!”
整个急诊科室的人都往这边望过来了。
刘静心里冷笑,让她在那多事,还对光照手电,显得自己多了不起似的。
刘静说:“刘桥,你也不用什么都听她的吧,正常发烧你逼人家查胆碱酯酶啊,你是欺负主任做手术不在是吧?"
刘桥没想到这种人命关天的事,在她眼里居然也能说成争风吃醋,登时火了:“你别瞎讲,查一个不放心点吗?”
他居然到现在还帮陈蝉讲话!
“凭什么听你的?”刘静也怒了,这么多天憋屈的火气,终于一瞬间爆发,“你没听家属说吗?就是发烧到最后烧成这样了,昏迷了,有什么必要查胆碱酯酶?"
那男人也附和:“就是啊医生,查什么啊,你直接开退烧药………………”
“我说了去查胆碱酯酶!”陈蝉衣低吼了一句,死死咬着牙。
她鲜少露出这样疾言厉色的表情,她从来都是温和的,柔软的,哪怕有时候确然有些清冷,可也从不会说什么重话。
整个急诊科在场的医生,听到她发火,约莫还是头一次。
陈蝉衣再也忍不住,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走,现场还在为一个血检争执。
她说:“刘桥,你去拿血常规单子,顺便把阿托品拿过来。
“拿什么阿托品啊?”刘静也不想失了面子,仍是坚持,“血检单没出来你叫什么叫!”
她早就看这女的不顺眼了。
仗着家里有点背景,自己好看点,作威作福给他妈谁看啊?
谁知道是不是学术名媛,那论文是抄来的还是睡来的,还有那张脸,是不是整的也不知道呢。
她凭什么成天到晚自以为是,向别人发号施令?
她非要显得自己很独特吗?
怎么别人都是傻子,就她知道,就她懂是吗?
刘静忍了又忍,头一次无比恶毒地希望,这男的要是能医闹就好了,就算不捅她一刀,把她脸划烂那也高兴啊。
她当着那么多人面坚持查胆碱酯酶,不就是故意往她脸上打吗?
陈蝉衣浑身发抖,几乎是强逼自己冷静下来。
她看一眼女孩情况,懒得再和刘静废话,直接说:“去拿阿托品。”
男的叫起来:“你们要给我女儿打什么东西啊?”
陈蝉衣没有搭理他。
男人面目狰狞扯过她纤细的胳膊:“老子问你话呢,你不会治别瞎治!"
“她快死了!”陈蝉衣眼眶泛红。
刘静眸光一闪,这时候上前掰着他手:“家属,你冷静一下。
男人却被刺激得愈发挣动起来。
陈蝉衣衣领被揪起,有医生上前帮忙:“家属,冷静!”
混乱之际,刘静咬咬牙,猛地推了陈蝉衣一把。
那一下用了死力气,陈蝉衣没有站稳,膝盖一软摔在了地上,双手狠狠扎进地上碎玻璃中。
血顷刻间涌了出来,现场不知道谁惊恐叫了一声。
陈蝉衣还没来得及觉得痛,腰被人一揽,整个人被抱进一个滚烫的怀抱中。
那人横在她腰间的手很用力,几乎在发抖。
她手上鲜血淋漓,却不敢回抱他。
陈蝉衣抬眸,刚想喊一声他名字:“李潇......”
他捂住她耳朵紧紧贴着胸膛,抬脚就是一踹。
“哗啦”床架散塌。
男人暴怒叫道:“你他妈敢踹老子!”
又是一脚,紧接着惨叫声响起。
李
潇微微喘着气。
医
生动不了手,他可以。
其实他已经不剩什么理智了,男人暴虐森冷的气息一瞬间弥漫了整个急诊室。
他捂着她脑袋,像是不想让她看见,然而动作却根本没停,一下又一下。
那男的很快就瑟缩在地上,抱着脑袋痛苦求饶:“别打了,别打了!”
他还想再动手。
陈蝉衣抱住他腰:“李潇!”
听到这一声,他陡然刹住脚步。
他浑身还在发抖,陈蝉衣抱着他,陡然心里莫名一阵难受,心脏像是被人捏在了手里,揉开了,一手的血。
她原先没想哭的。
被人吼,和家属对峙,甚至被同事讥言相对......其实很早之前,她想当医生时,就做好了准备。
只是她没有想过,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陈蝉衣红着眼眶,在他怀里抬起眼。她脑袋被他捂得很紧,透过朦胧泪眼,只能看见男人坚毅冷峻的下颌。
他眼里没一点活气,眉宇冷到近似带着煞气。
地上男人彻底慌起来:“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你报。”李潇开口。
这是他来时的第一句话,或许是因为情绪暴虐到极致,他嗓音是一片沙哑的难听。
李潇手伸进口袋,掏出手机扔在了地上。
现场噤若寒蝉。
“你现在就报警。”他抬眼冷冷看向眼前男人,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冰冷狰狞,“一起死好了,都他妈去死。’
男人被砸下来的手机吓了一跳。
他压根不知道这是个纯属不惜命的,他瑟缩在床脚杆子上,动也不敢动。
“这里主任呢?”李潇喑哑。
有个小规培医瑟瑟发抖:“我们主任……………前线去了。
李
潇指着他:“她刚才说的药,你去注射。”
规培医这辈子没见过这种情况,血检单没出来,吓死了也不敢真的自己动手。
可是这男的现在完全没理智。
他不敢动,李潇抬步走过来,推车上一把小巧的拆线刀,他二话不说抓在手里。
小规培医吓得腿都软了:“你别!你别!”
他连忙去拿阿托品,这时候化验科的拿着血检单过来:“病人是有机磷农药中毒!这胆碱酯酶都不知道降到多少了!”
小医生原本还在犹豫,听到这话,二话不说就将阿托品注射进去。
现场噤若寒蝉。
没人敢再说一个字。
陈蝉衣泪往下掉,浸湿他衣襟,手上那时候才蔓延上后知后觉的疼痛。
她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不在急诊室了,是紧急出口的楼梯。
他坐在楼梯上,她就坐他腿上,窝在他怀里。
她抬手想擦眼泪,被他眼疾手快攥住:“别碰!”
陈
蝉衣也吓到了,想起他刚才疯了似的样子,难免害怕,眼眶红红的兔子一样,小声说:“痛。”
他哑了又哑,最后终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你现在知道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