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允星一脸平静地说不知道,是不是他不重要,反正我赢了选拔赛,我们就会见面。
南扶光对她的“不重要”无语凝噎。
“嗯嗯啊啊”地敷衍一边她一边飞快划拉聊天记录,这些天他们不知道聊掉了多少话费,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废话,有一些则是充满了暗示的怪话。
对面:「两片馒头中间夹一块肉很好吃。」
谢:「什么?」
对面:「下次带你尝尝。」
南扶光把这个对话记下来,原样发给了宴歧。
对方今日好像也在忙着砍一根生长粗壮到几乎算是毒瘤的树根,双面镜打过来的时候,他脸上有一道划痕,背景音是壮壮在嗷呜嗷嗷地乱吼乱叫。
双面镜中男人抹了把脸,一脸平静地问她是不是弥月山不够忙,为什么还有时间在这跟自己的老板开黄腔。
南扶光一瞬间有了难以形容的破防,以至于她没有计较新婚丈夫冷酷的自称老板,她问宴,你也觉得这是开黄腔?
宴歧沉默了下,点点头:“对。但如果你想试试,也不是不能,我的本体形态不受局限,这意味着哪怕是分裂成两个我甚至三个我都可以,难就难在你身上也没有那么多地方??”
他话没说完,南扶光已经扣了双面镜,转身问谢允星听见了没,她特地开了功放还把音量调到最大,如果她没聋,现在应该想到“两片馒头夹一块肉”是个彻彻底底的流氓话题。
她警告谢允星,不许再浪费钱和流氓聊天,无论他是谁。
谢允星点点头,当场给那陌生的号码打字:「我师姐不让我和你说话了。」
那边大概正躲在看台上的某个阴暗潮湿角落里,回得飞快:「要么别理她,要么叫她滚。」
谢允星笑出了声。
他爹的,笑起来很好看又笑点很低的人完全是行走中的诱人犯罪机器。
南扶光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想到了“你对象和我同时掉下水你先救谁”的蠢问题??
以前她觉得这种类似的系列问题,大概只有傻子才爱问。
但现在她突然有一瞬间理解傻子,共情傻子,并且几乎想要成为傻子。
繁忙的行程安排
所有的选拔赛在上午完成了第一轮,获胜的参选者能够有机会参观一下「翠鸟之巢」。
当然如果在后续选拔中败落或者是没有用过武选之后的笔试,这将是他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进入「翠鸟之巢」。
在他化自在天界每况愈下的大环境中,「翠鸟之巢」作为最体面、最稳定、最高收入且免除苛捐纳税的组织,地位一年比一年稳固,故以为每个人都珍惜这次机会,当他们一脚踏入那片向往的土地,每一个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正式执法人员都仿
佛身上泛着金光??
看看角落里那个用扩大琉璃片在阳光下研究古籍的书呆子,他连头发都没束得太整齐,但他腰间挂着「翠鸟巢」的腰坠。
他曾经和他们一样,但后来他成功通过了选拔。
大概是浩浩荡荡的新人队伍目光过于灼热,那看上去呆头呆脑的书呆子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但什么也没说,就又低下头去继续研究自己手上的工作。
那种傲慢不言而喻。
但在场大多数人压根看不出他的境界,也就是说他至少也有个金丹末期甚至是元婴期,「翠鸟之巢」就是这么个大能遍地走的地方。
南扶光身边,一名修士热泪盈眶得恨不得想要跪下来亲吻脚下的土地,说他一定要加入「翠鸟之巢」光宗耀祖。
南扶光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介于最近云天宗大师姐成为了热搜的常客,她很有名,生平事迹为人熟知,于是那个眼泪朦胧的人拽住了她,很自来熟的问她以前差点就正式加入「翠鸟之巢」,现在又要按照正规流程重新来一遍,会不会不甘心?
“......没有。”
她说的是实话。
南扶光并没有看不起任何人,毕竟她以前也是跟在场其他人一个想法??“
「翠鸟之巢」是得道飞升前的另一条证道之路。
只是后来,就像是修仙界迎来末日,很多过去在她的概念里约定俗成的东西都改变了。
变得翻天覆地。
树是不该救的。
仙盟是烂掉的。
大日矿山的人没有活着回家。
渊海宗古生物研究阁令人发指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上位者的默认。
「翠鸟之巢」的正副两位指挥使是狗。
她想把他们的脑袋都拧下来。
现在南扶光出现在这个鬼地方,完全是因为受人指使。
于是面对他人的提问,她只是沉默地摇摇头,面对南扶光的不热情,周围的人七七八八偷来好奇的目光,他们想不通,按照道理没人应该对「翠鸟之巢」不热情。
但很快,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立场也发生了一些动摇。
由前方的引接者带领他们参观了部分「翠鸟之槽」的外围,他们来到一个绝对大的空地,那空大大概是用空间术法进行过拓展,大概可以容纳上万人同时聚集。
在空地上,整整齐齐排列着成百个单独的空间,像是渊海翼舟二层甲板上的那种独立船舱,大小大概能够站的下五六个人。
白色的舱如一副副巨大的白色棺材立在旷野之上,周围很安静。
每一个舱门紧紧关闭。
周围只有风吹过白舱之间的间隙发出的呼啸声,那种尖锐又拉长的声音像是怨鬼哭嚎。
当南扶光他们走近,在她左手边最近的一个舱门猛然被拉开,她吓了一跳下意识转过头,找来得及从未闭合的舱门看见里面好像有一个小型时空间隙??
舱门“啪”地一声关上了,从里面飞奔出来的人弯着腰在她身边吐的翻天覆地,“呕''''''呕”的声音不绝于耳,眼泪和鼻涕在他脸上混为一团。
他的精神力几近崩溃,脸涨的通红:“他们让我杀了矿工,大矿山………………暴动,所有人都死了,我杀了好多人,他们都是凡人!”
南扶光僵住。
而此时迅速地有其他两名看上去内部等级更高的人上前将他压走。
更远的地方立着另一批巡视的人,为首之人却站在那些人的最后面,然而存在感很强,那头特别的发色与金色的瞳眸如此特别。
强大的气场也让人很难无视他。
透过无数个模拟舱,段北看了过来,但他看的不是南扶光,而是她身边的谢允星,就像是饿了十几年的野兽嗅到了香喷喷,完全不可能逃脱的猎物。
南扶光想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
在周围“啊啊啊啊是段北我的天他长得好好看啊''''「翠鸟之巢」指挥使''''从未见过有人能把“强”写在脸上”的各种叹息声中,云天宗大师姐一个错步,面无表情地挡在谢允星与段北的中间。
段北的目光没有丝毫的动摇。
他直直的看过来,金色瞳眸之中有显而易见扭曲的兴奋。
像是压根不在乎不远处的新人是对模拟舱恐惧,还是对他的出现感到崇拜与震惊,站在距离人群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翠鸟之巢」最高指挥使只盯着自己在意的东西。
南扶光只觉得上次下口轻了,下次就该把他脑袋扯下来。
“那是几百年前的的一次大矿山暴动,因为当时「翠鸟之巢」执法者的不成熟,导致死伤惨重......那之后弥山就联合「翠鸟之巢」玄机阁,开发了事件模拟舱。」
引接人看着被同僚拖走的那名新人,又向着段北远远行礼后,才面无表情地解释。
「模拟舱会还原了许多前人办案时的场景,投放新人入内进行模拟培训,你们会被强制待在里面训练直到积累够足够的时长或者经历过足够多的事件,才能正式独立执法。」
散发着发酵酸臭味的呕吐物还在脚边,那人崩溃扭曲的脸在历历在目。
“大、大人,方才他说他杀了凡人,可是不能肆意杀害凡人是《沙陀裂空树》上明文规定??"
“法典也是人写的,数千年未变过。”那引导者的声音压低了些,“而今夕不同往日,你们还觉得凡人是弱小的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南扶光,并冲她笑了笑。
南扶光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脸。
谢允星拉住了她的手。
当天下午有一些人退出了「翠鸟之巢」的选拔。
南扶光逐渐有些理解宴歧想要自己来到翠鸟巢的原因。
如果不是来到这里,她很难想象这世界上有模拟舱的存在,而这一个个独立的小棺材,就像是洗脑的机器,试图将修士们洗脑成为杀人不眨眼的战争机器。
他们犹如没有感情的刀枪,只为仙盟服务,换句话说,只为那棵树服务。
“就像真龙和神凤,你说当年他们到底在树下参悟了什么?从此坚定一条信念要扳倒你,打倒我......到最后不惜爆发一场战争,甚至是为了那棵树宁愿牺牲自己?”
渊海宗的古生物研究阁事件之后,可以明确的一点是,修士为树的“赐福”诞生,但当他们积累修为,修为逐渐深厚,吞噬他们,就可以反哺那棵树。
换句话说,就像是一个农场主,从蛋壳里孕育了一大群的鸡,他让它们衣食无忧,风吹不着,雨打不透的美好安逸环境下长大...…………
然后有一天,把它们作为食物与养分,吃掉。
渊海宗的古生物研究阁将同样拥有修为的灵兽与凡人混合作为原料去反哺了沙陀裂空树,这种诡异的事最后竟然不了了之??
没有任何的修士稍微质疑,这件事的原貌本质是:他们才是真正的养料。
“一种高级的洗脑。”
双面镜中,男人缓缓道。
“你知道吗?如果老鼠感染了弓形虫,会影响认知,它们会一改天性,反行其道地主动亲近猫,故意让猫把它们吃掉。”
“啊?"
“因为弓形虫的最终宿主是猫。
南扶光沉默了一会儿,等一阵风吹过,风中夹杂着花香,明明不冷,她却感觉到一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好了。别说了。现在我是真的有点害怕了。”
宴歧叹了口气。
南扶光问他什么气,你也害怕了吗?
他说不是,我只是发现好像有点想你,你害怕的时候我不在身边就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事没做好。
“什么?你没做好的事海了去了。比如你要是不乱刻东西还把东西乱放,现在我们就不会分开。”
“嗯嗯。也很想时时刻刻想造我的反的你。
"......"
“你聋了吗?给点反应。我说我很想你。”
“我没说我不想你......算了,你哪里想?”
"?"
“下面?”
“......倒不是我想犯贱,主要是你这样问了我没办法不??”
双面镜再一次被挂掉,过了很久南扶光收到了宴歧发来的文字信息,字里行间充满怨气的说她这种随便挂人双面镜的行为很不礼貌得改。光今日份就挂了他两回,像什么话。
南扶光看着气笑了回了他一个“。”,再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被宴歧缠着新的一轮讲话。至此她心中那种萦绕的不舒服驱散了些。
那个杀猪的总有给人天塌下来他总在的安全感。
与他真实的身份或者能力无关,从南扶光第一天遇见他开始他就是这样的,从来没有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