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在仙界末日的公告被发出来的那一日开始,三界六道过往刻板印象的战力值就彻底崩坏了。
升阶突破成了家常便饭;
凡人与灵兽融为一体;
修士可以从筑基期直接三阶跳成为化仙期;
化仙期又打不过金丹破碎的凡人。
鹿桑输给南扶光这件事引发的热议比想象中更宽广。
当时现场一片哗然暂且不提,对于大部分骨子里刻着不可一世的修士们来说,这场选拔赛的比赛结果,他们根本无法接受??
如同战神输给了一只猴。
跨海十二翼舟被叶子折成的小舟怼翻。
大象真的被蚂蚁绊死了。
羚羊转头撞死了狼。
如果不是黄天化日之下,他们很有可能想要绑架南扶光将她送回渊海宗的古生物研究阁做一做研究,弄清楚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好像走到哪都招到奇怪的目光,有些人甚至小声讨论或许修为升得太快跟踏踏实实自己练上去的还是有区别………………
鹿桑听见了。
鹿桑很沮丧。
当晚云上仙尊到的时候,她扑进他的怀里,哭着说没想到自己没有凤凰灵骨的加持居然一点也打不过南扶光。
扶着她的肩膀,轮椅上的云上仙尊沉默了很久,而后道,“我也没想到,你居然没弃权。”
这话犹如一桶凉水在冰天雪地兜头浇下,鹿桑震惊到忘记了哭,她知道宴几安说话不会好听,但是他也不用每次说话总是难听到出乎人预料。
吸着鼻子, 她说:“我是化仙期修士,没有凤凰灵骨也是化仙期修士,不该那么不堪一击......再说了,师姐也没有灵骨??”
“有凤凰灵骨你也打不过她。”
宴几安平静地打断了她,“她也不是你师姐了,忘记了吗?她没有离开云天宗,你就同其他人一样叫她大师姐罢。
鹿桑语塞半天,不懂话题为什么说着说着总能跑歪??
这种感觉很难受。
就好像无论她说什么,他根本不在意。
时代如今她也不是任人捏的软柿子,退出了云上仙尊冰冷的怀抱。
她告诉宴几安,如果你因为很感动我对你不离不弃的事而娶我,那就该做出一点感动的样子,你这样反而好像我做了什么错事,你在报复我。
宴几安抿了抿唇,说了句抱歉。
他好像永远只会说这个。
鹿桑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对方的双眸好像是因为知道完全没办法解决这件事所以显得特别的平静,这份平静让鹿桑觉得很崩溃。
横在他们中间的事根本无法解决。
宴几安没有办法不爱南扶光??
无关他明知道他上辈子几乎等同于因她一剑而死。
无关这辈子他们已经另娶它嫁。
更无关于鹿桑是否执着自己在一场小小的选拔中战胜南扶光。
宴几安自己都没办法阻止自己去继续看着南扶光。
从过去和现在,一直都是这样。
哪怕在上一世,明明东君才是后来的那一个。
鹿桑和宴几安的灵骨都是宴歧给的,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三人相依为命,说是一个老父亲儿女双全也不过分。
后来一切都变了。
宴歧回收了「伶契」,改名「东君」。
大概是男人慕强的本质,「东君」出现吸引走了宴震麟所有的注意力………………
然后,又有一夜之间,真龙、神凤突然宣布转换阵营,与宴歧的对立。
那时候,沙陀裂空树茂盛且生命力旺盛,树根孕育了无数能人异士,他们可得天地灵气为己用,便是后来修仙入道人士的雏形。
这些人,很快因为特殊能力被从凡人人群中区分开来??
尽管人们认为这是来自世界之树,沙陀裂空树的赐福,但恐惧陌生的力量实在是人之常情。
修士与凡人有了隔阂,尽管很有可能前一日,他们还是至亲亲人或者友爱乡村邻里。
这种微妙的关系一直持续到某一天,听说有一个村子的凡人们把一个修士绑起来活活烧死了。
那一夜,沙陀裂空树树冠在寒风中发出沙沙的声音,真龙与神凤被宴前往调查此事,但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再见面的时候就变成了仇敌。
《沙陀裂空树》法典记载,当时的真龙与神风是在树下参悟,领悟了世间之大善,弃暗投明,站在了越发被挤压生存空间的修士阵营??
基本是这样的没错。
鹿长离与宴震麟被眼中目睹修士的惨状震惊,他们难以想象为何会有人对过往至亲痛下杀手,就因为他们拥有了另一部分人没有的力量。
天下之大,这片土地从不属于任何人,凡人没有资格迫害、压榨修士,甚至是残忍的杀害他们.......
这并不公平。
他们需要反抗。
这场战争持续了许多年。
修士们夺回了属于自己的权利,他们生来顺应世界之树赐福,感应天地灵性,本就应该比凡人高一等??
他们应当于高处,应当掌握最先进的技术,应当受凡人膜拜,应当掏出任何一个寻常小物件也被凡人追捧羡慕。
应该是这样的。
而真龙与神凤也将为维持这种现状付出一切。
坐在轮椅上的人好像忘记了眼下的所有狼狈拜谁所赐,他压低了声音,嗓音沙哑道:“我会为了救沙陀裂空树做一切我能做的,但其他的,我做不到。”
泪水还是从鹿桑的眼中汹涌的流淌出来。
她好似看见了宴几安心中有一把天秤。
南扶光与苍生大业分别占据秤的两头,后者的重量远远重于前者。
鹿桑的手上并没有筹码,唯一幸运的是,她是天秤胜利的那一端中芸芸众生里稍显特殊的一员。
属于南扶光的那一边高高的翘起没有一丝回转的余地,所以她总是被抛弃,被放弃,被受委屈。
但南扶光始终占据着那把天秤一侧的独一份。
这把秤是不可损毁的,所以南扶光也会永远地在那里。
鹿桑抱着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夫君哭泣的时候,万众瞩目的南扶光正在另一个场地关心她真正关心的师妹。
相比起她这边化仙期神凤地狱开局,谢允星的选拔简单的像来春游,第一把对战的同样为金丹初期乐修,地点则是抽签决定的沼泽。
那个乐修看上去上了年纪,但很灵活。
开始第一曲给了自己的脚下,让他能够在沼泽上如履平地。
但他手中的普通兵器并不是冥阳炼的对手,那把重剑甚至没有发挥出真正的特性,谢允星扛着它从天而降,那把有一定年纪的筝在“旁”的一声中琴体碎裂,琴弦尽数断裂,沉入沼泽。
现场的所有人包括南扶光都陷入了沉默,除了南扶光外,今日在场大多数人都是来欣赏三界第一美人的……………
他们爱看谢云星如春风细雨的柔情,当她扛着那把比她还宽的重剑,又能形成强烈的反差对比??
但这一日,所谓的“强烈反差对比”具体意义上地消失了。
乐修一般都会有三五乐器傍身,甚至有三种乐器协奏一曲完成攻势的情况存在,但那把筝一碎,上了年纪的老乐修瞬间丧失了战斗意志。
他露出了错愕的表情,看着竖着插在沼泽上的冥阳炼,以及在重剑上轻盈落下的谢允星,他沉痛道:“我认输。”
后者垂眸而视,续而转头看向演武台旁的现场执行者。
亲眼看着对方彻底被画上淘汰的朱砂后,谢允星才收了重剑,回到岸边。
南扶光下了台来到谢允星身边,欲言又止,这样果决至有些残忍的战斗方式,完全不像是她的师妹的风格。
“段南说,大多数情况下,乐修比一般的修士更为特殊,他们之中绝大多数所使用的乐器都为多年磨合,哪怕非神兵或者仙器也有极大可能产生共鸣......正如本命剑于剑修,要摧毁他们的战斗意志,只需要摧毁他们的乐器。”
谢允星语气很淡,一边说着一边从乾坤袋中取出了器修常备的那些锻炼材料,她走向那个乐修老头。
云天宗二师姐比老头稍高,弯下腰与他说了些什么,又把大量的修复材料??甚至是修复后能够升级那把普通武器的材料一起放入普通的乾坤袋里,交给了那名乐修。
“我让他到云天宗找我父亲做修复。”回到南扶光身边,谢允星道,“只是寻常的金丹期兵器,做到完美修复并不难。”
“乐修的乐器比较精细,往往调弦都调半天??”
“没有十足的把握修复,我不会那样做的。”谢允星温和道,“如果他手中的是一把仙器或者神兵,我就会把提出这个建议的段南骂一顿。”
那股子一直存在的奇怪违和感浮了上来。
南扶光固然同意段南是个混蛋这件事。
但有一说一,做出这个建议的实在不太像段南的风格。
那个疯子在大日矿山手起刀落,但他从来只斩不遵守大矿山规则之人,而不是心情不好就用各种恶劣的手段折磨人。
他头脑简单一根筋,说出“当时我哥不杀我不足以服众”这种令人绝望蠢话的家伙,懂什么杀人要诛心的宫心计?
“......师妹,你和段南开始靠双面镜搞网恋之后见过面吗?”
“没有。”
“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他是如何提前得知你今日对手是个上了年纪,需要速战速决否则就会在沼泽地上犯风湿病的老头?”
“不知道。”谢允星道,“可能他还和「翠鸟之巢」有些联系。”
南扶光管谢允星要了双面镜,后者也是真的毫不犹豫就交给了她。
云天宗大师姐头一回支棱起来,要以师姐的身份查岗,下意识地挺直了腰,点开最近的聊天记录,光看第一眼让她想把双面镜扔到身边的沼泽里??
谢:「睡不着。」
对面:「怎么?」
对面:「担心明日的初选?」
谢:「也不是。」
对面:「不用担心,我会看着你。」
谢:「你看着我有什么用?你连露脸都不敢,像我养在双面镜里的灵宠。」
对面:「?」
对面:「赢了选拔就来找你。」
对面:「见面之后,可以做吗?双修完会更厉害。」
南扶光眼睁睁看着谢允星答了个「好」,她握着双面镜难以置信的问她的好师妹“好什么好”,谢允星道,主要是没有什么特别不好的地方,所以回答“好”。
“万一对方不是段南呢?这是不是就算有‘特别不好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