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着笑着
哭着笑着
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特色产物。
但赌不同,它的存在已经有太多太多的年头,想凭借赌来发家致富的人,古往今来从不缺,也永远不会灭绝。
尤其是民国才十几年的国祚,民间许多东西还沿袭着封建时代的恶俗,所以赌这种事并不丢人,更不犯法。
当然了,前提这赌坊得是在衙门里挂了号的,也必须要缴纳一定比例的税金才算合法经营,其余的都是非法聚赌开黑局。
在眼下的世道,赌徒已经半职业化,专门有人靠此养家糊口,有头脑的甚至实施了产业升级,用经验来帮助他人去赌,从而赚取学费。
但无论是哪一种。
来赌坊的就是要赢钱。
最后他还是选择将功德箱抱在怀里。
“你的话赌可以但别去超过五十块的局。”
待路过穷和尚身旁时还不忘补一觉吐了口唾沫,“以后招子放亮点,干买卖前先打听打听这条街谁做主!”
之前扣下穷和尚‘赃款’的几个巡警走来,叼根烟拎着警棍推搡着看热闹的老百姓。
不止是份额大小,还有轻松程度。
也有的寺庙提供请佛像服务,请佛像是一份钱,开光又是一份钱,和尚念段经文,撒些水,算是开了光做了法,就这流水线化的形式,排队的人都络绎不绝。
穷和尚捡起蒲团悉心清理污垢。
“大哥!大哥我求求你了!”
要怪就怪这操蛋的世道吧,后门自杀的又不止一个两个了。
若有业果,以后再慢慢修慢慢的卸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可穷和尚还没走几步,突然被巷子里冲出的十几名大汉拦住,手上要么是大片刀要么是斧子铁棒。
可他顾不得疼痛,赶忙连滚带爬的上前抱住壮汉的腿。
“别说哥不讲究,之前讲好的今天你出钱我出人,这是卖身契,以后离你那狗都不如的老丈人远点,滚吧。”
当想起来要感谢大恩人的时候,却发现穷和尚已经不知所踪。
“挺讽刺啊。”
可能在地府冥土中,那些不愿轮回宁愿忍受无尽孤独与寂寥的阴魂,就是经历过类似种种了吧。
“这是最后一搏了,我把老婆女儿都卖给了窑子,今天如果不翻身我只能抹脖了,大师您慈悲为怀,也不想看到我噶了自己的脖子吧?”
砰——!
巷子里突然出现的一道撞击声把穷和尚吓得够呛。
穷和尚自嘲的笑了笑。
直到贵妇人离去,穷和尚也没从愣神中恢复。
夕阳西下,夜晚的寒风刮过让他打了个哆嗦,也清醒了不少。
在确定再搜不出任何‘赃款’之后扬长而去。
除了运气和赌技外,倘若能得到‘神明’的帮助和提点,那再好不过了。
“你说他错了么?”
也不知怎的,此刻他毫无杂念,六根清净,心境再无一丝波澜。
穷和尚不知这些弯弯绕,他也没进过赌坊。
去的是街对面的窑子。
“大师!您给我也瞅瞅!”
他蜷缩在雪地上,双臂保持着抱头抵挡的姿势。
打诳语所带来的巨大收益,与之前普普通通化缘所带来的微薄收益形成鲜明对比。
县内大街,众目睽睽。
“都散了吧散了吧,有啥好看的?”
尤其是回想起之前那两个风尘姐妹的眼神,姐姐的尴尬无奈,妹妹的天真善良。
说有的和尚吃斋念佛,严格守着清规戒律,却过的特别清苦,有一顿没一顿。
穷和尚第一次认真考虑世俗的未来。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后门关闭。
笑的疯癫,哭的凄惨。
谁的错?
没法说得清。
“是法平等,无有高下,是名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以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修一切善法,即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放他妈的驴圈屁,你未过门的老婆卖相不错,是我们这要重点培养的摇钱树,想赎身至少五百块,五百块知道多少不?有钱你现在就拿,没钱就滚蛋。”
老大乐了。
“打!使劲打!”
热闹场面永远不缺吃瓜群众。
那这些年守着小庙岂不是空耗一场?
还俗?
拜庙的香客为了不落于人后求个心安,最少也买一盏灯点上,价格都不便宜,于是庙前的莲花池里堆的满满当当,还需要雇人时常去捞上清理熄灭的莲花灯。
“大师,我这算是积功德了吧?”
“交税了么?”
如此沉重的抉择摆在眼前。
“没交税就敢来这条街摆摊?”
街角对面。
片刻之后,魁梧汉子领个气色极差的年轻女人走回后门,一把将她推到瘦弱男子的怀里。
从两臂缝隙之中他看到,街对面窑子的生意特别的火爆,女人们花枝招展,绫罗绸缎。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走大路,而是选择在幽深的巷子里穿梭,尽可能不被他人注意到。
两捆用红纸包好的大洋、一双棉鞋、一件冬袄、一块被褥、一张棉被,下边还压着两张纸条。
穷和尚一手拿着手抄《金刚经》,一手掐着佛珠。
不知是否是巧合。
“横的愣的我见过不少,不要命的也遇见过。”魁梧壮汉根本没在意,“要死你往外退几步,别把血溅到门板上。”
世俗又怎样?
“地契。”
【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
很快,越来越多的赌徒将钱塞进功德箱,效率比之前在寒风中抱着功德箱等待快了不知多少倍。
讽刺的是,赌徒们舍得花钱是冲佛祖来的,与穷和尚没半点关系。
恪守本心时,在寒冬里心中守着佛受苦大半个月,若非遇到那两位风尘姐妹,收获会非常微寡寒颤。
混混们对着穷和尚拳打脚踢着,除了没动家伙外基本没有任何留手,当然了,如果穷和尚敢反抗哪怕一分一毫,围观群众都相信那些大片刀会毫不犹豫的砍在穷和尚身上。
沉默良久后,他抱着皱皱巴巴的功德箱站起身来。
哪怕类似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
估计里边应该有很重要的案子要办。
穷和尚抱膝而坐,将头深深埋在双膝间。
真的累了。
他又看到从戏院中走出一对角儿,刚出戏院门就被拥趸们大加赞扬,挥手致意间上了辆高级小轿车。
如果失去这些的话,又该何去何从?
去大寺庙挂单?
这一刻,他再次陷入巨大的懵逼中。
他犹豫过,他也挣扎过。
懦弱拘谨的声音传来。
也许,是自己只会诵经祈福,太不懂得变通了吧。
小庙修缮的机会被亲手葬送。
反观穷和尚,数次获得钱财又数次失去,受饿受冻下还挨了一顿毒打。
虽然大脑还是懵的,但可以确定功德箱里的金镯子典当后得到的钱财足够修缮寺庙。
“把这破箱子砸了!”
看着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功德箱,总额足够修缮坍塌的小庙,让穷和尚对外面的世界有了更魔幻的认知。
至少,先把坍塌的寺庙修好。
打扮的珠光宝气,手腕上带了大大的金镯子,她捡起破烂的功德箱,尽可能折回原来的模样,然后将手上的金镯子偷偷塞了进去。
黄昏。
混混们刚走进小巷子里,专门抓他们的人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