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神圣
何方神圣
“你在瞎叭叭啥啊我这不是醒着么?话说你偷跑出来不在家守岁,我康叔知道还不得拿鞋拔子抽你?”
赵三元依旧睡眼朦胧,根本没把屋外半大的康木昂当回事,心想年三十了还调皮捣蛋。
“三元!伱没有醒,你被自己的渴望所化的幻境困住了,你并不属于这里!快想起来!”康木昂疯狂捶打着木窗,可任凭他使出浑身力气也只是制造出噪音,老旧的窗框连灰尘都没被震落。
奇怪的是,外界的鞭炮声与嬉戏声全部消失不见,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两人。
但赵三元浑不在意,只以为夜深了,各家各户都回去歇息,养足精神等大年初一串门拜年。
“醒醒啊三元!再沉沦下去你会被黄泉路彻底吞噬的,高哥和兔子就快意识到问题所在,现在只有你丝毫没有发现端倪,我知道很痛苦,但你所看到的爹娘都是虚幻,他们根本不是真的,他们已经——死了!他们死了啊三元!”
这句话,刺痛的不只是一个人的心。
这是赵三元首次看到他这种状态。
所说的,是二人首次面对面时,在去老李家的小卡车上说的话。
到第七针的时候已大汗淋漓眼中布满血丝,他不止是单纯的下针,关键在于要将阳躯里乱窜的魂魄逼于一点,然后留下赵三元身体里的那一魂,再将其余的全都给逼出去。
“出门在外记得按时吃饭啊,天冷添衣天热冲凉,要与人为善不昧良心。”
“第十三针势头穴,为经外奇穴,想要逆转胜负就要有魄力有胆力,为常人所不敢为,此穴下针仅七分。”
“你还要寻找失踪的师父,你还要寻找长兴子的遗体,你还要带着大堂仙共修福报功德,你难道都忘了么?”
拼了!
回来了!
赵三元难掩激动快步走向古殿。
刘芒泛已摇了十几次老铜铃,但消耗比之前敲地藏磬更大,他本就受了重伤,元气根本没有恢复,继续施法摇铃必定会遭受极大反噬。
但牛就牛在,阳躯裤裆稀里哗啦的往外喷尿,几个妄图占据阳躯的阴魂全都从意想不到的地方被逼了出来,连跑都没法跑,直接被这一泼陈年童子尿给消灭。
原本以为等赵三元的魂魄回来至少有个保底,但真正失败了才明白,亲手扼杀好兄弟的生路会更加痛苦。
而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赵三元重重叩首!
泪水再次浸湿了衣领,但穿着的再不是厚厚的新棉袄,而是曾经那套打着花布丁的小褂,一切都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争取意见其实都是扯淡的场面话。
在康木昂的身后,是无穷无尽伸来的黑手,只是一时间无法快速靠近康木昂,仿佛有阵阵波动的涟漪帮他抵挡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距离越来越近只剩不到半丈,早早晚晚那些无数黑手会将康木昂吞噬。
但跟预料当中相拥而泣皆大欢喜的景象有所不同。
赵三元身后的景象包括老康年幼的形象在快速崩塌燃烧,每前行一步,都要撞碎一层又一层的幻境!
否则按他的习惯,直接一句略懂就完了。
深呼吸,静气凝神。
躺着的上官白兔和高首虽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可都感受到气氛急转直下。
三叩首!
“爹,娘,儿要出趟远门,没法在膝前尽孝了!”
手臂上传来传来炙热的感觉,消失的门神臂环重新出现。
去过地府后,赵三元不难发现跟地府中的那些对子是一个风格。
“在李家老宅,我们斗过了李谷雨,救下李家十几口。”
一声叹息,赵三元继续向前。
但康木昂浑不在意,眼中只有好兄弟的背影。
他一次又一次的呼喊,试图唤醒好兄弟的真实记忆。
赵三元听到这句话后疑惑不解。
真正的窗外根本没有什么安静祥和的小山村,更没有孩童嬉戏和鞭炮声。
除了老太太的话,正殿内安静的可怕。
“没事老康,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你已经够厉害了,如果不是你的话我现在还沉沦在黄泉幻境里,看开些,把格局打开,万一你以后也顶香火了,我给你当碑王。”赵三元鼓起笑容安慰着。
“在药王谷,我们设计伏击一贯道,高哥焚了灵魂帮你扎死窦海,你悔恨不已,说一定要把他从地府救回来。”
“一天天的净说屁话,有办法就去做,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十一针失手看似满盘皆输,阴祟在阳躯里疯狂肆虐,但这不代表彻底结束,你还可以另辟蹊径,断续接连。”
三针上星穴,入针三寸。
跟随着铜铃声的指引,赵三元坚定信念向前走去。
下一刻赵三元的阳躯开始剧烈抖动,口中往外吐着白沫。
原谅我!
推开房门的刹那,寒风呼啸。
“花了十几万大洋,这算赠送的,等你们折腾完了就赶紧滚蛋,还是说等开春翻修药王谷的时候想在这打白工?”
但从里向外看和外界真正的景象截然相反。
只有自己一人。
刘芒泛扯下几根头发缠绕在老铜铃上,随即深吸一口气再次摇动。
“老碑王带你打了一套开门八极拳,你还没上大贡好好孝敬。”
康木昂无力靠在木窗旁,苦笑不已。
无数孤魂野鬼具象化的黑手近在咫尺。
她看着年纪大,体格是真不错,她一脚将呆傻了的康木昂踹个狗吃屎。
“在陶官屯我们开了茶楼坐堂看事,帮老郑屠夫挡了因果,又救下王大锤一家,杀了黄爱民毁了烟土。”
啥叫回来晚了?
可两害取其轻,康木昂必须要想办法让赵三元明白真实与虚幻。
还没完!
但这并不是单纯的坏事。
失败了!
康木昂手足无措,脸色瞬间白到了极致毫无血色。
“把你那副眼镜带稳当了。”
赵三元脚步不由得又顿了顿,但还是紧咬牙关跨过门槛。
所有喜欢的一切全部化为泡影。
康木昂能这么说就肯定没有多少把握。
相逢离别太匆匆。
“还愣着干啥?等这泼尿光了敲锣小子还没回去就彻底玩完。”老太太起身向回走,在经过康木昂身边的时候丢给他一本封面无字的古籍。
赵三元再次重重叩首。
赵三元满脸懵逼,一时间没想明白这句话啥意思。
因为提前用了最后的办法一旦失败,赵三元就永远被困在黄泉路上,所以想等他的魂魄回来再干,至少保底能留在尘世做个孤魂野鬼。
谢谢你们赐予我生命,谢谢你们为了保护我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心中唯有无尽的谢意无尽的歉意!
十一针申脉穴,入针三寸.
但松手的时候手指突然不受控制的开始抽筋,这一针多刺进去半寸。
听的人疼,说的人也疼。
康木昂砸了太久太久的木窗,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想冲进老屋。
“我是做什么工作.的.?”
太残暴了!
“三元,我知道你最是不服输,认准了任何事天王老子也拦不住你,小小的黄泉路随随便便就走了,还有许多事只有你才能做到。”
脚下踩着的是如干枯河床般的黄泉路,两侧的彼岸花依旧妖艳盛放。
没有老康,没有兔子也没有老高。
霎时间天地变幻,尽是鬼哭阴嚎。
窗外康木昂不再捶打木窗。
妈的!
没有回应,康木昂依旧是万念俱灰的痛苦表情。
看到的,是洗涮着碗筷的母亲,是整理干柴的父亲。
他鼓起最爽朗的微笑。
“观大爷为了保护我们分出半口仙气,受到重创。”
殿内高首和上官白兔都已经醒来,只是虚弱的连根手指头也动不了,一个躺在木板上,一个躺在棺材里干瞪眼。
“没你的位置,里边满员了,但我一直在等你的魂魄回来,因为还剩下最后的办法,只是跟逆走黄泉一样凶险,我要得到你同意才能干。”
他必须要用强烈的疼痛才能保持来之不易的清醒。
下一刻,他耳中听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