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姜丽丽顿时不知所措，旁边陈凡却笑道，“这可是您说的啊，那我就把她安排在隔壁招待所了，我记得干部房旁边就有一间单人房很不错，要不就住那里？”

陈凡看到她的样子，不禁有些心浮气躁，气得两手叉腰原地转了一圈。

陈凡做了个深呼吸，左右看了看大街上的车水马龙，见身边没有别人，又继续说道，“这种事必须要找知根知底的人帮忙，在不确定粟老师对这种事的态度之前，最好不要找他。”

陈凡一听，不禁仰头哈哈直笑，“哎哟，原来你是因为这个生气啊？”

连姜丽丽都有人写匿名信，姜甜甜那边没理由会被放过。

后面的林丽雯和夏玉萍又开始忙着倒茶。

周姐顿时气得抬手指着他，“干部房连我都没住过，你一来就跟回家一样，要不是《急救手册》给处里赚了十几万，你看招待所给不给你开绿灯！”

所以说，之前家里给陈凡提供的那些方便，和现在得到的人情相比，谁欠的人情更大，还真不好说。

但是等站定之后，再去看她，一颗心又软了下来。

姜丽丽听到他的话，刚才一直乱哄哄的脑子总算清醒过来，看着他问道，“能有办法吗？”

原来是学生，那没事了。

说完便要带着姜丽丽离开。

姜丽丽立刻客客气气地微微鞠躬问好，“几位姐姐好，我叫姜丽丽，叫我小姜就行。”

而且就因为这套书，以前从来不拿正眼看她们的“优等生”，竟然也开始围着她们转，就是希望能从她们手里借到书复习。

幸好。

等到了外面，他回头看了看满脸黯然的姜丽丽，轻声说道，“我跟粟老师不熟，这事不方便找他帮忙。”

两人并肩往公交站走去，陈凡轻声说道，“你必须要明白一点，这个跟平时给乞丐施舍半碗米不同，人家出手帮忙，不是在做好事，而是人情交换。

陈凡，“如果我能解决你考试的问题，就能一起解决你姐姐的问题，既然你姐姐能考，那你就一定能考，为什么要放弃呢？”

周姐一听这话，便给了他一对白眼，“我没安排，要安排你去安排。”

住招待所？

陈凡打了个哈哈，“我确实是提前收到消息，不过第一时间不是就来通知你们了吗。

但是陈凡不知道姜丽丽能否遇上这份幸运。

周姐身体后仰翘起二郎腿，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几年前我去棉纺厂办事，当时她父亲还是副厂长，打过几次交道，也见过她母亲和姐姐。”

陈凡听她说话，都插不上嘴，等她说完，才对着姜丽丽招招手，一起跟着进了里面的办公室。

陈凡笑着摇摇头，掏出手绢递给她，“先擦擦，要不然被别人看见，他们还以为我在欺负你。”

说着就往回走，“进来吧。”

这样的话，他倒是不好主动开口。

听过从全国各地给首都的大学寄信的没？

寄信的还大多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只是为了心中的“义愤”就“勇于斗争”，拿邮票不当钱。

姜丽丽这时才反应过来，轻轻摇了摇头，随即看着他问道，“真的？”

林丽雯和夏玉萍两人也端着茶一起进去，将茶放在办公桌上，随后夏玉萍也不管这是在领导办公室，就对着陈凡笑道，“小凡，你真是神了，……”

下到一楼，又让姜丽丽先去拿衣服，自己到客厅的茶台那边，跟几人简单打了声招呼，也不多说，便在众人奇怪的目光中带着姜丽丽离开。

说完之后，他便迈步往前走去。

姜丽丽抬起头，勉强笑了笑，“没事的。”

说完之后，对着粟老师挥挥手，毅然转身离开。

陈凡毫不犹豫竖起大拇指，“绝对是这个，只要让她参加高考，她绝对能考上。”

可惜那是以后。

对于两位老师来说，这样的机会自然是千载难逢，不仅能为他们的履历添上光辉的一笔，更是人生中非常难得的经历。

顿了两秒，他轻声问道，“你不想考，也不想你姐姐考？”

陈凡头也不回地笑着说道，“她是我在卢家湾收的一个学生，带过来办点事。”

就连政审的关卡也松动了许多，只要不是违法犯罪、或者风评极差，像姜家那种情况，也都能顺利通过。

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往这里带，这不是一般的关系吧？！

听过从江苏给内蒙的大学寄信的没？

锲而不舍的那种！

其实今年的政策非常清晰，那就是“只看个人表现、择优录取”。只不过由于没有先例，很多人不敢放开胆子，于是很多人本着不做不错的原则，还卡着原来的一套不放。

周姐看了看有些局促的姜丽丽，突然问道，“你是以前棉纺厂姜副厂长家里的小女儿吧？”

姜丽丽将脑袋扎得更低，根本不敢作声。

姜丽丽不自觉地低下头，两行泪从脸上滑落，“我说的就是实话。”

陈凡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既然周姐给了话头，就说明这件事还有得谈。

陈凡走在前面，看了看不远处的公交站台，说道，“我们去找一下你姐姐，问问她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报上名。”

无数和姜丽丽一样背景，甚至比她更差的同学，在学校老师和领导的坚定庇护下，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他们的校园时光，从而改变了人生。

可是等两人马不停蹄赶到教育处，陈凡只感觉天雷滚滚，“郭老师和何老师都出差去了？”

嗯？

陈凡满脑子问号，刚才都好好的，怎么就不想考了？

中学教材研讨会？

陈凡心里顿时了然，这时候有个屁的教材研讨，而且教材编著还需要与世隔绝吗？他心里敢确定，郭老师和何老师百分之百是参加高考试卷拟定工作去了，也只有这种工作，才需要绝对保密。

等她清理干净，陈凡指了指前面，“走，边走边说。”

她对姜家情况有些了解，大约也猜到了自己带姜丽丽过来的原因。

她见周姐竟然骂了陈凡，顿时心里满不是滋味，走出卫生处的时候，还低着头闷闷不乐，完全没有因为自己的事有了眉目而开心。

陈凡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劝起。

而姜丽丽在农村待了三四年，今天又受了这么大的打击，精神头好得了才怪。

等到明年高考，这样的事就基本不再发生。

当然，也有非常多幸运被留下来的。

刚走了两步，没听见后面的动静，便转过身来，不解地看着情绪低落的姜丽丽，“你怎么啦？”

周姐也太给她们长脸了，中专确实是中专，不过是推荐上去的，更不是什么高材生。

姜丽丽迅速看了一眼周围，果然有不少人往这边张望，她赶紧接过手绢擦脸。

陈凡看了一眼姜丽丽，转过头来说道，“她的情况您也知道，比较特殊，所以我想让她报远一点的地方，不管是首都还是上海，又或者广州，总之有多远跑多远。”

陈凡看着她含满泪水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说实话。”

一提起这个，姜丽丽心里就来了一股火气，“就、就是，她说你乱住干部房。”

等姜丽丽哭声没那么急促，陈凡拿出一块手帕递给她，“擦擦。”

这时粟老师赶紧上前一步，问道，“郭老师离开前特意跟我说过你，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跟我讲。”

陈凡对着她笑了笑，转头看向周姐，“姐，你之前见过？”

至于说寄希望于县局的人和学区办公室的办事员一样，主动放行，陈凡也想过这种可能性。

夏玉萍张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结果周姐就开始赶人了，“什么时候叙旧不行，非得凑这时候？没见小凡有正事吗，回头等正事办完，你们有的是时间说话。”

粟老师看看他身后瞬间脸色苍白的那个小女生，再将目光投向陈凡，眼底闪过一抹思索，表面却不动声色，笑着说道，“就在你们来地委照相的前一天走的，是要参加中学教材研讨会，为明年的教材修改做准备。

十几万只是处里分到手的钱，另外还有一大笔钱上缴给了省卫生厅，对于负责后勤一块的领导来说，陈凡不亚于善财童子，再加上领导对他另眼相待，自然是体贴关照。

听到这话，姜丽丽抬起头，眼里满是不解。

周姐转头看着陈凡，嘴角带着三分笑意，直接说道，“你带她过来，应该不是跟卫生有关的吧？”

等到今年之后，大批姜丽丽这样的人被录用，相关责任人不仅没有被处分，反而被公开表扬，一下子就让所有人看清了形势。

刚进政工科的门，一帮女同志又开始大呼小叫，直到看见躲在陈凡身后的姜丽丽，才迅速收敛，摆出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

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呢？

以陈凡的心态，也不禁轻轻搓了把脸，强行挤出几分笑容，“谢谢粟老师，那我等他们回来了再来。”

郭老师和何老师都不在，那边的人情搭不上，如果连周姐也婉拒的话，陈凡只能另想办法，或者重新给姜丽丽找个高中，让她去参加明年的夏季高考。

她慌不迭地抢过他手里的手帕，转身跑去隔壁卫生间。

陈凡看着周姐，听明白了她的话。

乘坐公交车到了卫生处，到了这里，陈凡就跟回到家一样，先去严利元办公室，可惜他不在，否则的话，一个卫生处的实权领导肯定能跟教育处搭上话。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码头，直到陈凡发动机器，姜丽丽听着轰鸣声，才如梦初醒，抬起头左右看了看，最后视线落在陈凡脸上，小声说道，“我们去哪里呀？”

又转头看向姜丽丽，“妹妹和姐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就是少了点精神。”

姜丽丽赶紧点头，“嗯嗯。”

没想到这丫头竟然会因为自己生周姐的气，还气得不想参加高考。

顿了一下，又对着她说道，“没事，先不用担心，你也知道我和卫生处的领导关系不错，他们都是地委的单位，说不定认识在教育处能说上话的人，我们再去卫生处看看。”

可越是这样，就越显得她的情感出自真心。

陈凡看着她，感觉心里暖暖的，过了好几秒，才笑着说道，“走吧，我们去找你姐姐，争取一起把事情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