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奴婢……奴婢能不能在娘娘您这借宿一晚……”
按常理,李官女子这个请求应该跟兰贵人提才不会失了规矩。但兰贵人此刻的状态不寻常到骇人,她真不敢跟兰贵人开口,且逊嫔娘娘也比别的宫殿主位通情达理多了,即便不允,也断然不会跟她计较。
逊嫔明白兰贵人的性子,她对李氏点点头:“你就在寝殿的次间凑合一宿罢。”
“谢娘娘。”李氏感激地道了谢,又不敢越过兰贵人,小心地朝她道:“兰贵人,您也早些回东偏殿歇息罢。”
兰贵人听到话音,突然回过了神,向逊嫔娘娘道:“对了!西偏殿阴暗潮湿!皇上的龙体怎能歇在西偏殿呢!娘娘,这不成啊!”
“你去说?”逊嫔斥她道,“你若觉得不妥,你现在去西偏殿,去跟皇上提议!没人拦着你!”
兰贵人顿了顿,她自然是没这个胆量去说的,她当然是指望逊嫔这个主位去说啊,要不然要她这个主位有什么用?
兰贵人呐呐了一句:“嫔妾身份低微,皇上面前哪轮得到嫔妾说一字半句……”
“轮到轮不到,也没耽误你少说一句话,得了,本宫乏了,你回罢,李官女子留在本宫这歇息。”
兰贵人碰了个钉子,出了正殿,朝着西偏殿那边看了好久,才转回身。
都偏心,都偏心这个贱人!
颙琰走进西偏殿的门,还是他上回来时的那几盆绿植,生命力旺盛地在花盆里长着,全都没有一朵花瓣,妖里妖气的,都是他讨厌的物种。
罗汉床炕桌上的茶杯还余半杯茶水,颙琰嫌弃地一一扫过,是上次奉与他,苦得他差点吐出来的苦水,这房间里的味道竟都如此地熟悉讨厌,和她身上沾染的味道一模一样,半分香甜之气都无,混合着植物被太阳晒过的味道。
简直是不入流,他心底想着,这样一个世俗女子,自己怎么竟还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念头冒出来,简直是荒谬。
进到偏殿里屋的稍间,绣玥被放到床榻上。她一沾着床,像鱼一样滑进了被子里,盖住了大半个身子。
常永贵跟在后面,看着这西偏殿的配置和皇上的脸色,他趋步上前,小心着道:“皇上,您真要歇在这里……”
颙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常永贵便躬身“嗻”一声,向门口伺候的小练子打了个眼色,小练子便带着几个御前伺候的太监上来一齐给皇上更衣。
季节交替的时候,这房间里更加阴暗潮湿,常永贵一边暗暗心疼着皇上的龙体,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呀。
颙琰换了寝衣,即刻便觉得房间内冷了。他余光瞥过,常永贵即刻躬着身子带奴才们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合上门在外守着。
这被子也是,不知道填充的什么东西,身下的褥子也是,翻身还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想起在养心殿就寝的时候,她就偏要枕着填满甜荞麦壳、苦荞麦壳的枕头,来回翻动也是这样窸窸窣窣的声音。
躺上去,枕着动了一下,延禧宫果然不出意外,也是这样的枕头。
绣玥朦朦胧胧间,似乎觉察出身侧有人,自己的床榻上怎会有人?她神志不清着,防着不测,还是硬撑着睁开眼睛瞧了瞧。
颙琰白了她一眼,“看什么?睡你的觉!”
是皇上啊。她松了口气,皇上怎么在这来着?她好像回想不起来了。
管他呢。
绣玥翻了个身,将手搭在他的腰间,头靠着他右肩,很快睡着了。
皇上瞧瞧向自己贴过来的人儿,又看看落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他轻轻伸出手,将人揽着她紧了些,心里平衡了许多,这才跟着心甘情愿地入了梦乡。
早上,外间来来回回的走动声,让绣玥不适地转醒。这西偏殿怎么无端多出了这许多宫人。
她张开眼,揉揉额头,才发现皇上睡在外侧。
皇上昨夜驾临了延禧宫,她陪着说话,后来怎么来的西偏殿,她全然没印象了。
颙琰这时候轻轻翻过身,朝向里侧,闭目道:“醒了。”
“是,皇上。”绣玥应了声,又道:“这西偏殿阴冷潮湿,皇上歇在这里,小心受了潮气啊。”
“都是嫔妾的错,嫔妾原想着去给皇上请安呢,却不曾想皇上先来一步。”
颙琰哼了一声,没睁开眼睛。她这糊弄人的话,谁信。
绣玥虽然是随口敷衍的,却没想到皇上会这么快就杀到延禧宫来,她瞧着皇上还在闭目养神的样子,想想,凑上前去,试着一点一点小口咬着他的下唇。
皇上的身子猝不及防地动了一下,他张开眼睛,有些无法适应般地瞧着绣玥,等到她收了口,他才舍得说话:“朕觉得,你好像对朕热情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