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知道除了内廷的几个主位,只有春常在和荣常在是潜邸里的人儿,挑选宫殿居住,论资排辈,也不会把春常在安置到漱芳斋去,她们原本还弄不清楚什么缘故,替春常在惋惜,如今被信贵人捅破了,这才明白,春常在不声不响的,原来打定了这个主意来争宠,从前还真是小看了她!
绣玥似乎也明白了一些其中的关窍,芸贵人的得宠,大约似乎,与这位春常在王氏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春常在一反平日来的平静自持,她的嘴角微微抽搐,勉强笑着起身:“回皇上,嫔妾怎当得信贵人此言,信贵人恐怕是误听了什么谣言,这才误会了嫔妾。”
皇上还没说什么,信贵人在旁莞尔一笑,“春常在何必过谦呢,你一个皇后的家人子入宫,苦苦学戏讨皇上的好,又联合芸贵人固宠,芸贵人才在漱芳斋住了几天呢,进去的时候还是秀女,出来的时候便成了贵人,这样的好手腕,我也是自愧不如。不如哪日春常在也费心教导于我,我也能尽快升个嫔位呢。”
“皇,皇上!嫔妾、、”春常在显是急了,信贵人若再下去,不知还要说出什么话来,这后宫就没有她的活路了!
“好了,信贵人!”颙琰打断了她们的纠缠,“别再说了!朕去你的宫里就是了!”他失了耐心,对后宫诸嫔妃道:“都跪安罢。”
口里应允着去了,心里却不由想起,信贵人和那人的性格还真是不一样。他想起了在养心殿她百般周全皇后的情形,担惊受怕,想着维系六宫的关系,信贵人却是个十成十得罪人的性子,她深居简出也便罢了,今日这一出,宫里谁的粥都喝不消停。
想着想着,又瞧了一眼远处的位置,果真呢,满宫里,只有这一位该吃吃,该喝喝,腊八粥用了不下两碗。
她可真是来用膳的。
他去谁宫里,去不去她那儿,她都全然的不上心。
颙琰从座位站起身,怅然叹了口气。
圣上摆驾承乾宫,六宫嫔妃无人敢看中宫此时的脸色,陆陆续续向外退去,绣玥跟着众人退出大殿,她悄悄驻足在殿门口,不着痕迹地隐身在暗处等着宝燕。
本以为今日储秀宫中设宴,总会见到他的,她还特地将给他的荷包带在身上,预备见到的时候便给他。
谁知从前到后,连个人影子都没见到。
不一会儿宝燕匆匆回来了,她找了前几天跟她私下讨过药的一个小太监打探了口风,说是帛尧已经数日没来储秀宫当差,他平日就是想来就来,不想来也没人敢问,不过粥宴的时候,仿佛见着永和宫的宫人私下里递了个八宝粥的食盒出去,交给了帛尧身边的初六。
竟是永和宫的人?
绣玥拧起眉毛,实在是想不通,帛尧不该是储秀宫的人么,怎么是永和宫的宫人私下照应着,送了八宝食盒去?
永和宫……这说起来,帛尧的住所就是在永和宫的后院附近单独辟了个院落,从前她没在意,只因延禧宫这边本来就离着奴才们住的庑房近,如今细想,却不是巧合了。
绣玥抬头看着夜空中高悬的一弯明月,如今天色已晚,她低下头,“算了,明日你随我去后院看看他吧。”
“好,小姐,那咱们还是回宫吧。”
这时候,六宫的人都散去了。方才打听帛尧的消息耽误了些工夫,兰贵人同李官女子也早回延禧宫去了,长夜漫漫,只有绣玥带着宝燕两个在长长的甬道上漫步。
月凉如水,月圆如镜,倒是个极佳的夜色。
绣玥仰望夜空,难得在这宫中得一片刻的安宁,刚刚舒了口气,想唤宝燕,却听附近阴森森的一声颤音唤着:“玥常在,玥常在——”
绣玥吓了一大跳,忙扯过宝燕,竖起了汗毛四周去瞧,只见一个满脸血污的小太监极其狼狈地躲在黑魆魆的角落里,方才的呼唤声应该就是他发出来的。
小太监两手扶着宫墙,整个身子在微微发抖,他的一只手上几根手指已然断了,是生生截断的,还在汩汩流着血。
满心的惊惧就被这一刹那间入眼的怜悯消散了。
绣玥扯着宝燕向小太监壮胆靠近了两步,仔细看清楚人,宝燕忽然在后道:“你不是初七吗?敬事房鄂秋公公的徒弟!”
鄂秋的徒弟?绣玥诧异着回过头去瞧宝燕,又转回来看他,鄂秋不是总管太监鄂啰哩的弟弟,一向风光,他的跟班怎么会遍体鳞伤躲在这?
又为何会来找上她?
小太监哆嗦着,满脸的乞求:“小主,求您救救奴才,求求您,秋公公出事了,奴才是逃出来的,初四被打死了,奴才若被他们找出来抓回去,肯定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