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另一头已经点起的篝火旁边,有几个蒙古人除去外袍,露出身上精壮的肌肉,正在摔跤,也有不少人不下场,只专心为旁人喝彩,吕枢怔了怔再看,确认其中不少人缺胳膊少腿,居然是残疾。
正眺望间,身侧马蹄声起,一个鞑子骑马从吕枢身后经过,伸手一抄。这人的力气好大,竟然只用单手就把吕枢提起来,揪着他在营地里来回奔驰两圈。
吕枢的体格比一般的少年轻些,但也大几十斤了,落在这鞑子手里竟如羽毛也似,跑得兴起,还在空中作了个投掷脱手的动作。
吕枢大吃一惊,只道这趟要死了。却不料背后衣袍一紧,那蒙古人发了半截力,便把吕枢重新接住,然后满脸轻蔑地将之扔回原处。
吕枢肩膀先着地,脑袋随即跟上,咚咚两下撞得七荤八素,嘴里又开始觉得腥咸。
他喃喃地骂了几句,听到身后传来阿多的声音:“这伙儿是什么人?马贼么?”
吕枢反身扑过去,搂着阿多连声嚷道:“阿多,你醒了?”
“别动!别动!”阿多连连摆手:“脑袋和脖子都疼,头晕的很,眼睛也疼,别晃。”
吕枢讪讪松手,把土薯摆在阿多身前,让他慢慢吃点,恢复体力。
阿多两眼充血的厉害,稍微睁开眼拿了根土薯,就闭眼继续躺在原地。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临时用木板和兽筋搭建起的马厩里。马厩外头有几个兀剌赤也就是马夫,各自持着鸡心铁挝往来巡视。
马厩里除了他们两个,还有几匹马。有匹马探头舔了舔阿多,把他手里的土薯整个吃掉了。
阿多闭着眼,依然躺着不动。
吕枢看看他,再看看越来越显深黯的营地。过了会儿,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我听卢五四说,狗泺榷场生意兴隆以后,常有往来商贾遭到马贼劫掠的。所以库区此前才加高了外墙,还让也里牙思在库区外头增设了望楼、箭楼。抓了我们的人,或许便是某一支马贼?”
“他们不是马贼。”
阿多依旧闭着眼,摇了摇头:“如今草原边缘的马贼队伍里,蒙古人的数量并不多,倒有一多半是金国的散兵游勇,尤其是汪古人和契丹人为主……我好像没听到这伙人的营地里,有汪古人或契丹人说话的声音,一个也没有。”
“果然如此……”
吕枢站起身,扶着马厩的栅栏往外看:“但他们又不像是正经蒙古部落。草原上的蒙古部落,但凡有些规模的,这两年都养着汉儿工匠。铁匠作武器、打马掌;木匠和皮匠制作帐篷、马具;还有会裁缝的女人,做衣服比蒙古女人的手艺精细……”
“但这里也没有工匠。”
吕枢点头:“这两年中原不打仗了,很多工匠都试图逃离草原,各个部落的蒙古人都把他们看得很紧。以前是统一看押在营地,现在则改成了勒令紧跟驮马队伍……方才那个鞑子拽着我,在营地里策马跑了两圈,我一个汉儿工匠也没有看到。”
“那就奇怪了。不是马贼,也不是成吉思汗治下的蒙古部落,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