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已经与李伟谈论过此事,不能说是意动,只能说是欣喜若狂。
有李伟的态度便能放心对外许诺了——毕竟不是自由婚姻的年代。
外戚的婚事,多是结勋贵,例如李太后的妹妹,就嫁了平江伯陈王谟。
朱翊钧能做的,最多是把关一下,对面不是个烂人,身后势力也不是爱作死的,就够了。
但要是想找什么才华出众、貌如潘安,那还是洗洗睡吧。
朱希忠不意想新帝竟然这般大方。
刚做了事,立刻就有此厚报,连忙拜谢道:“臣……”
朱翊钧打断了这些不必要的环节:“好了,说正事。”
朱希忠连忙闭嘴,暗道果然,甜枣之后必有差遣。
朱翊钧看向朱希忠,开门见山:“去年,先帝想复起顾寰总督京营,结果被弹劾致仕,这事你知道吗?”
京营,就是常驻京城的卫戍营,而总督,就是京营的主官。
去年先帝力挺顾寰掌管京营,结果言官们前赴后继弹劾顾寰老迈。
广西道御史王宗载更是说,顾寰贪权恋位,离间君臣,要夺他爵位。
吓得顾寰连夜突发呆症,直到先帝同意他致仕才得以痊愈。
至于是不是真的老迈痴呆才被弹劾的?
他只知道历史上,顾寰明年就会复起,掌左军都督府事——至少张居正看来,顾寰是没有老迈不堪的。
朱希忠自然是知道这事的,他也不遮掩。
直话直说道:“镇远侯顾寰其人,从嘉靖十二年开始,历任左军都督府、南京中军都督府、漕运总督、右军都督府,任两广总兵时,还有阵斩资历”
“尤其嘉靖三十三年,庚戌之变后,特旨入京,整备京营。”
“武功昭彰,威望隆重,位居三孤……非兵部所能节制。”
话已经说到这里了,还不明白就是傻了。
五军都督府,本就是枢密院的底子;总督漕运,有治政之能;提督两广,有阵斩之武。
更别说在嘉靖年间,就临危受命,奉旨改制京营的强势人物了。
这样一个文治武功都出类拔萃的勋贵,要将京营拿在手里,兵部也只能眼看着。
或许是某些人不愿意坐视这样的事发生,所以,便有了一场场弹劾。
朱翊钧听罢,没有直说他为何问起这事。
反而继续追问道:“那接任的彰武伯杨炳呢?”
此人接任,反而没掀起什么波折。
朱希忠叹了口气:“彰武伯杨炳提督京营后,,无暇廷议。
却不知为何,户科说已然查明,默默撤回了弹劾,让杨尚书自去廷议。
杨博一上廷议,便接到削职冯保的旨意。
而后有感于冯保被祖宗成法弹劾,廷上公然发问,首辅高拱身兼吏部尚书,是否符合祖制。
礼部尚书吕调阳当即附和。
并且质问都御史葛守礼,祖宗成法,莫非看人下菜?
葛守礼据理力争。
刑部尚书刘自强,指斥杨博、吕调阳瓜蔓牵连,实则是包藏祸心,祸乱朝局。
同时,仓场总督王国光,则当廷诵读了诏令内容,谓之“仰求祖宗之意,明考成法”。
既然下了诏,岂能熟视无睹?正应当厘清谁人不尊祖宗成法。
司礼监冯保更是屡屡趁机踩上高拱一脚。
说就连司礼监都能以身作则,为何高拱连个太监都不如。
被纠仪官呵斥后,又说葛守礼驭使言官弹劾自己,却无视高拱,这岂不是结党的明证?
六部九卿、司礼监掌印等高官,瞬间拉开了阵仗。
这种情况下,一应侍郎、佥都御史、祭酒更是连插话的资格都没有。
只能围观,瑟瑟发抖。
出乎意料的是,处于风议中心的高拱,只是刚开始略微愕然,旋即便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班首。
不止申辩之语没有,甚至半句话都没说过,仿佛一切与自己无关,可以做个冷眼旁观的看客。
皇帝赤子之心,有疑惑便会直接问出来。
廷后问及元辅,为何不申辩。
高拱只说,会尽快呈上奏疏致仕。
似乎当真心灰意冷,起了致仕之意。
一日之间,群情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