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要死了,连眼泪都变得不值钱。

很久之后温眠才收拾好自己,准备出门。这个房间每个角落都是回忆,此刻的温眠一点也不想待在这个地方。可是她刚打开门,有个人猝不及防突然倒了进来。

是一直靠着门坐的钟远。

他很快坐直,眼里闪过慌乱,但仍旧故作镇定地坐着:“我买了早餐,吃吗?”

“谢谢。”温眠尽量平静地略过钟远去了客厅。

她在餐桌前吃早餐,后头却没有动静,过了好一会儿钟远才过来,解释:“坐太久,脚麻了。”

温眠手一顿,没给出任何回应。钟远也不在乎,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自己吃着早餐。

有了昨天的决绝做对比,今天还能平静吃早餐对钟远来说都像是接到了天上掉的馅饼。

温眠今天并没有玩乐的心情,但是今天的行程却早已安排好了。她可以选择不去,但是也不愿待在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与钟远大眼瞪小眼,于是吃完饭后她还是决定出门。

在约定好的时间,钟远预定的车准时抵达酒店门口,载着他们去了提前预约的果园。

果园采用预约制,每天接待的客人并不多,确保每位过来的客人都能体会到属于自己的静谧时光。但温眠却觉得人太少了,放眼望去难得看到人影,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和钟远两人沉默以对,气氛尴尬而无趣。僵持了一会儿后,温眠提起一旁的小竹篮,准备去摘葡萄。

“眠眠。”钟远喊她。

温眠犹豫了一下,还是装作没听到继续往前走,但钟远很快追了过来,从自己的包里拿出驱蚊水,低声念着:“这里蚊虫多,还是先喷一下比较好。”

“不用。”温眠直接拒绝,“我不招虫子。”

十分钟后,温眠在葡萄架下欲哭无泪。

篮子里没几串葡萄,她整个人却可以说是“伤痕累累”。露出的皮肤被蚊子叮得大包小包,衣服遮住的皮肤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同样是又痒又痛。温眠的出现对于葡萄架下的蚊子来说无异于一块鲜美的蛋糕,谁都想上来分一杯羹。

到现在,温眠脸上都被蚊子咬了一口,那又痒又痛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钟远一直在后面,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温眠。他知道温眠不太喜欢他在她的眼前晃,但是温眠一离开他的视线,他就有自己被抛弃的恐慌。他心里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一下惹怒了温眠,但这个没谈过恋爱的脑子一直都想不明白。

过了好一会,钟远才发现温眠停下脚步没再动了。他瞬间什么念头都没有了,赶紧跟上去看温眠出了什么问题没。等到走近,钟远吓了一跳,不提她手上的蚊子包,就连她的脸上也有一个。

温眠在钟远走来时就转过脸,她觉得这么好的一个机会,钟远一定会大肆嘲笑她。可是等了一会儿,钟远一点动静都没有。温眠余光看到钟远正从背包里拿东西,很快拿了瓶驱蚊水和一盒药膏,蹲下先从上到下帮她喷了一遍驱蚊水,又拿药膏涂在了蚊子包处,缓解温眠的痒意。

他做得细致,全程没有看温眠,也没有说一句让温眠难堪的话。

直到最后,还剩下脸上的一个蚊子包。钟远下意识蘸了药膏想要帮忙涂上,伸了手之后才发现这个动作不合适,顿了顿后才换了一只手,把药膏递给了温眠:“擦一下,好得快一些。”

温眠蘸了蘸药膏,又随意往脸上抹了一下。钟远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毕竟温眠擦得太粗鲁了远没有他刚刚那般细致。忍了一会儿,钟远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谢谢。”这是温眠第二次和他说谢谢了,也是第二次说完就略过他朝前面走去。

钟远低下头,把手中的药膏和驱蚊水塞进兜里,深呼吸一口气,又是一副没有受到伤害的样子。他转过身来,平静的表情瞬间裂开,他惊慌失措地朝前跑去:“眠眠?眠眠!”

刚刚还站着的温眠此刻却像是昏迷了一般,倒在地上,无论如何呼唤都没有任何动静。

钟远从没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慌乱。

昏迷中体会不到时间的流逝,温眠再次醒来,恍惚得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以至于睁开眼皮都显得如此沉重。

她睁开眼,很快发现自己在病房里。大灯已经关上了,只有她的床边放着一盏小台灯,灯光柔和,并不刺眼。在晕出的光圈中,温眠看到了很多不认识的机器,每一台都显得如此郑重。

她慢慢环顾了四周,隐约觉得这里仿佛不在国外。她尝试动了动,发现身体并没有出现问题,还是能动的。但是下一秒她感受到身边的动静,一个趴在她手边休息的人突然抬起了头。

温眠愣了一下,几乎不敢认眼前的人。

像是突然消瘦了十斤,眼前的男人面容疲倦,眼中甚至熬出了红血丝,他甚至没时间打理自己,也没剃胡须,这样折腾下来,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一般。

温眠眼睛一下子红了,哆嗦一下才喊出他的名字:“钟远……”

钟远眼睛也红了,他一把握住温眠的手,像是在确认她的温度,过了好一会儿才深深吐了一口气,握着她的手贴着自己的脸,只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如此这般,温眠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她突然哽咽:“你知道了多少?”

钟远缓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得了一种怪病……”

之后再怎么努力,钟远都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那天晕倒吓坏了钟远,他立马打电话叫来了救护车,送往最近的医院。但当地的医疗水平并不高,他面对的是束手无策的外国医生,不明白什么也没问题的人怎么突然就昏迷了。

钟远也不怕暴露身份了,立马联系国内的人,派了他的私人飞机过来,随后马不停蹄地带着温眠回到国内,去了华氏一手投资的私人医院。一路上都有人为他开通行证,钟远方能以最快的速度带着温眠回来。

在先进的医疗设备检测下,温眠身体的怪异也暴露出来。明明拥有健康的外表,内里的各个器官却退化得如同四五十岁的人,并持续以飞快的速度继续衰竭,可以说时日不多。

……

安静的病房里,温眠不再逃避自己要死的事实,她低声说道:“我要死了,也许再过一个月我就不在了。”她缓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把你拖进来真的很抱歉,你做的已经足够多了,也不欠我什么。其实你昨晚就可以离开了。”

钟远摇摇头,手上使了劲,心里也还是充满了希望:“不会的眠眠,我已经找了国外的医生,他们明天就会过来的,他们会治好的,你一定会好的。”

温眠却摇了摇头,这次醒来她觉得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太好,也真切感受到了生命流逝的速度。

她道:“我认了。”

“会好的,你相信我,我会把全世界最好的医生找过来的。”

钟远始终不肯认命,他怎么可能认?他认了就意味着他要失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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