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木学院加工车间要招人了。
这个消息一出,周围的生产大队沸腾起来，好些生产大队连夜组织队上的青年男女来长木学院报名。
因为黄嫂子等人要负责期末考的事，因此招工工作落到叶蓁手上。
叶蓁做事一向不按套路出牌，像上次的招生活动就搞了一个家庭式面试,上上次的工农子弟兵自荐活动则搞了一个演讲比赛,以投票的方式选出名额。
这次的招工她同样不打算按一般的程序招人。
星期六早上,叶蓁带上自己的秘书前往长木学院门口布置现场。
她的秘书名叫赵仁成,是赵仁国的弟弟，今年刚满十八岁，是个活泼开朗的年轻小伙子。
说是布置现场,其实就是从学校里面搬出来一张两张椅子以及一张桌子。当然了，像搬桌子、搬凳子这样的活秘书会抢着干,叶蓁只需要站在旁边‘指点江山’。
早在一天前学校门口就聚集了一群青年男女，这会看到长木学院有人出来，全都涌过去询问招工的情况。
“请问你们是长木学院的老师吗？还有告示上说这个星期六的早上在长木学院门口举行招聘会，招聘会什么时候开始？”
“两位同志，招聘会需要签到吗,我不会写自己的名字,签到时可以按手指印吗？”
“这位大姐，您一定是学校的领导吧，我家儿子特别壮实，您看他符合招工标准吗？”
“后面的不要往前挤，嘿嘿，两位同志,你看我这样的招吗？”
叶蓁和赵仁成都不说话，俩人各干各的活。
人群中有人低声说了一句：“他俩为什么不说话，不会是哑巴吧？”
没有人接话，说话的人啧一声：“一群胆小鬼。”
赵仁成摆好桌子，拿出三个本子摆到桌上：“校长，还有十分钟就到八点钟。”
叶蓁看一眼手表，“提前开始吧。”
俩人拉开凳子落座，赵仁成拿起大声公说话：“同志们早上好，我们是长木学院加工车间的工作人员，今天由我们负责全部招聘工作。”
他把大声公递给叶蓁，叶蓁拿过大声公：“开始招工之前我简单给大家说明一下我们要招的工种，今天我们要招三种工种，一种是厨工、一种是包装工、还有一种是流水线工种。
“厨工简单来说就是负责杀鸡和清洗鸡内脏的工人，一个工人每天最少要杀一百只鸡；包装工就是负责大包装的工人，一个工人每天最少要完成一千份以上的包装工作，非常辛苦；流水线工种需要完成流水线工作，工作岗位分为整理泡椒、进行泡椒工作，以及完成手撕鸡工作。”
“以上就是三个工种的具体工作，每个工种招手五十到一百人，各位同志可以先想清楚自己适合哪个工种，考虑清楚的同志可以来这边报名。”
人群沸腾起来，叶蓁的话用了很多术语，大多数人听不懂，不过听不听得懂不重要，他们不在乎听不懂。
同一个生产大队的人聚在一起讨论，这个说：“杀鸡简单呀，捉起一只鸡抹脖子放血就成了，一天杀一百只鸡完全没有问题。”
那个说：“包装工也很简单，不就是一天完成一千份包装吗，肯定比种田插秧简单。”
旁边有人问：“你们知道流水线工种是什么意思吗？是不是要在水里捞线的意思？还有啊，长木学院为什么要在水里放线，是要做衣裳吗？”
还有人问：“整理泡脚和进行泡脚是什么意思？难道杀鸡之前要先洗干净脚？”
有人就说了：“人家说的是泡椒，辣椒的椒，不是脚丫子的脚。”
众人哄笑出声，笑过后继续讨论。
叶蓁已经做好被询问的准备，不过在场的青年男女没有上前询问的意思。
半个小时后，叶蓁拿起大声公：“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人群安静下来，随后高木成产大队的人走上前。
叶蓁打量他们，发现人群中有一张熟面孔：“你是高明同学的母亲？”
二丫惊讶极了，她早就认出叶蓁：“嗯嗯，我是，我是，您还记得我？”
叶蓁对他们一家人的印象很深：“记得，高明同学跟你长得很像。”
二丫脸上笑开花，叶蓁拿出铅笔：“你要报名哪一个工种？”
二丫刚才纠结了很久，她不识字，也没有特别厉害的手艺，加上叶蓁说的三个工种中只听懂杀鸡两个字的意思。
因此她说：“杀鸡。”
“厨工工种是吗？”
二丫抓了抓耳朵：“应该是，反正是跟杀鸡有关的那个。”
叶蓁在厨工工种的名单上写下她的名字，以及她所在的生产大队。随后跟二丫寒暄了一会高明的学习情况：“可以了，先去旁边等候，一会我会喊你的名字。”
“下一个。”
二丫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好像脚踩不到实处，一切都跟做梦一样。
她只说一个名字就成了？
以后她就是长木学院的工人了？
事实上招工没有这么简单，叶蓁现在做的工作是登记名单，登记完所有名单后才会带他们去养殖场那边进行试工。
是的试工。
这次的招聘方式以试工的方式进行。
俩人忙活了一个早上才完成所有的登记工作，叶蓁数了数各个工种的人数，发现厨工工种的报名人数最多，达到三百多人，其次是包装工种，这个工种有一百多人报名。
最少人报名的是流水线工种，只有五十来个人报名这个工种。
叶蓁把名单整理出来整齐叠好，最方面放着厨工的登记表，最下面放着流水线工种的登记表。
她站起身，拿出厨工的登记表：“报名厨工的同志跟我走，其他人在这里稍等片刻。”
报名厨工的人很茫然，有人说：“别愣着了，赶紧跟上去。”
“就是，跟上去就对了，人家叶校长说干什么就干什么。”
众人随大流跟着叶蓁往前走。
叶蓁带他们进入养殖场：“这里是养殖场，这一片是养殖中心，这一片是饲料中心，这一片以后是厨工的工作地点。
“因为有三百多人报名厨工，所以我们需要进行一轮试工。在场的各位需要以十个人为一组进行完整的杀鸡、清洗鸡内脏一些列的工作。
“因为时间的关系，在这里我就不给大家时间讨论了，喊到名字的同志请出列。
“高木生产大队的二丫同志、高木生产大队的李慧琴同志、高木生产大队的李莲花同志……长廊生产大队的钱盛放同志、长廊生产大队的钱中方同志请出列。”
人群中走出来十个人，六个女同志，四个男同志。
叶蓁拿出一把菜刀：“你们需要做的工作是去养殖中心捉鸡，然后杀鸡，最后清洗鸡内脏。记住咯，完成速度最快以及完成成品最好的同志可以留下，其他人视为淘汰。”
“试工开始。”
所有人紧张起来，进行试工的十个人更是紧张得失去方寸。
二丫使劲咽口水，后知后觉问旁边的李慧琴：“我们现在要去捉鸡吗？”
李慧玲点头：“走，我们一起去。”
高木生产大队的三个女同志一起往外走，其他生产大队的人看他们往外走立刻跟着往外走。
今天之前叶蓁已经吩咐养殖中心的人把母鸡们进行分栏，现在养殖中心养着的都是淘汰的老母鸡。
这些老母鸡一直以放养的方式养殖，非常难捉。
二丫等人废了好大劲才捉到一只鸡，头发上、衣服上沾满鸡毛。
厨工这份工作看似简单，其实特别难，既需要有一定的胆量，还需要有一定的手速。
报名厨工的都是敢杀鸡的同志，不过这会的他们还不知道，杀鸡只是最简单的步骤，更难的在后面。
第一组的十个同志很快给鸡抹了脖子，各自找了一个位置给鸡拔毛。
报名的三百多人中有一半以上的年轻人，他们的年纪在十六岁到十八岁之间。
这些人有一股冲劲，觉得自己什么都行，什么都可以。
不过他们的冲劲很快被打击了，当他们看到第一组的十个同志清洗鸡内脏时被鸡肠里面的粪便吓得下意识往后退。
有人惊讶说：“好脏！杀一只鸡就够难的了，若是一天杀一百只鸡岂不是一整天都要洗鸡屎？呕！”
他们无法想象一天杀一百只鸡，被一盆盆鸡肠围绕的场面。
这些年轻人发现厨工这个工种没有想象中简单，好些年轻人打起退堂鼓。
他们正是爱美，爱表现自己的年纪，要他们天天杀鸡，他们做不到。
很快有人主动找叶蓁：“我不要试工了，我要退出。”
叶蓁早就预料到会有一批人选择退出，当下拿出报名表和签字笔问：“谁要退出？名字叫什么？来自什么生产大队。”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报名厨工的三百多人中离开一百多人，还剩下一百七十多人。
叶蓁收起报名表，第一组试工的同志们还在干活，有人已经开始清理鸡内脏，有人在打扫地上的鸡毛，有人在检查整只鸡，若是发现鸡身上有白色的绒毛会立刻拔干净。
不一会，二丫抱着鸡走向叶蓁：“我弄好了。”
叶蓁示意她把鸡放到旁边：“放这里就行。”
其他人紧随其后，纷纷拿着鸡走向叶蓁。
叶蓁让他们把鸡排成一排，挨个检查，首先检查整只鸡的去毛情况，第一批的十只鸡都很干净；其次要检查鸡内脏，第一批试工的同志有人把鸡肠弄断，有人悄悄扔了鸡胗。
“高木生产大队的二丫同志、李慧琴同志、李莲花同志以及长廊生产大队的钱中方同志可以留下，其他同志被淘汰。”
后面的人总结前面同志的失败经验，因此后面的淘汰率非常低，经常十个人一起试工，十个人都能留下。
叶蓁看向试工成功的八十来个人：“恭喜在座的各位试工成功。一会会有人过来给你们发工作服，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
叶蓁往外走，与此同时李慧玲到达养殖中心。
叶蓁指了指里面：“厨工一共八十五个人，这是厨工的名单。”
李慧玲接过名单，拿着名单往里面走：“你现在去面试包装工吗？”
“嗯。”
叶蓁快步往外走，很快走到学校门口：“请报名包装工的同志跟我走，报名流水线工种的同志稍等片刻。”
这里的稍等片刻不是真的稍等片刻，现在距离报名时已经过去四个多小时。
叶蓁带他们往前走：“这里是加工车间，以后你们将在这里工作。”
她打开加工车间的门，打开门的瞬间立刻听到里面传出的嗡嗡声。
好些人好奇地往里面看。
叶蓁走进车间：“各位跟我来，这一片区域都是加工车间，旁边是卤蛋加工车间、前面是螺肉粉加工车间。”
一群人走到某条生产线边上，叶蓁放下登记表：“之前我跟你们解释过包装工的工作内容，现在我给大家演示一遍包装工的工作步骤。”
她拿出一个透明的薄膜袋，然后让薄膜袋里面加入防腐剂，紧接着用烛火缝合包装袋，最后在包装带上贴上标签。
“以上就是包装工的工作内容。这次一共有一百五十二人报名包装公，因为时间有限的关系，我们需要以十人为一组进行试工。”
“我喊到名字的同学请出列，高木生产大队的高俊、高升、高朗、高科，五木生产大队的赵岭、赵干、赵文华、赵军涛、赵明剑以及赵高出列。”
“你们需要完成十个包装工作，速度最快的三个人或者五个人可以留下，其他人淘汰。”
这次招的包装工不需要太多的技术含量，只需要快。
叶蓁观察十个同志：“预备备，三二一，开始。”
十个男同志迅速行动起来，个别男同志非常利索地完成一个包装工作，有些男同志则双手不灵活，怎么弄都弄不好。
很快，有三个男同志完成包装工作。
叶蓁挑出速度最慢的两个人：“赵文华还有高科两位同志淘汰，其他同志可以留下。”
留下的同志欢喜不已，被淘汰的同志则沮丧极了。
叶蓁安抚他们：“以后长木学院会经常招工，你们还可以再来报名。”
这话安抚作用不大，勉强给淘汰的同志一些心里安慰。
包装工试工的速度非常快，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完成所有试工工作。
叶蓁从一百五十二人中选出六十个人，把名单交给赵义国：“这些是包装工的名单。”
赵义国接过名单：“厨工的名单出来了吗？”
“出来了，现在还有流水线工种的名单没有出来。”
赵义国看一眼窗口：“太阳已经下山了，一会还要继续进行试工吗？”
叶蓁看一眼时间：“嗯呐，只有五十来个人报名流水线工种。”
赵义国跟着叶蓁往外走：“流水线工种比厨工和包装工轻松多了，他们为什么不报名流水线工种？”
叶蓁笑了笑：“可能是不知道流水线工种是什么意思。”
人类对于未知的东西大多是充满恐惧的。
叶蓁跟赵义国走到十字路口时分开走，叶蓁往门口的方向走，赵义国则往办公楼的方向走。
叶蓁拿出报名表：“今天耽误大家时间了，给同志们说一声抱歉。接下来报名流水线工种的同志跟我走。”
这回赵仁成跟上，叶蓁走在前面，他走在后面。
流水线工种的工作非常轻松，所谓的整理泡椒就是把清洗泡椒，所谓的进行泡椒工作就是把泡椒放进水里，所谓的进行手撕鸡工作就是把浸泡过泡椒水的鸡胸肉撕开丝。
没有试工前五十多位同志非常忐忑，试工后五十多位同志偷着乐。
流水线工作太简单了，他们闭着眼睛都能完成。
因为流水线工种的报名人数过少，叶蓁只淘汰了两个人：“恭喜你们成为流水线工人，一会会有人过来给你们发工作服。”
招聘工作到此全部完成，叶蓁把名单交给赵义建：“大建哥，我姐夫今天在生产大队吗？”
“不在，他出去开会了。”
叶蓁点头，朝赵仁成招了招手：“小成，我们回去吃饭，剩下的工作交给你阿叔。”
赵仁成朝赵义建点头：“阿叔，我走了，这是入职流程表。”
赵义建摆了摆手：“去吧，食堂给你们留了饭。”
俩人从早上忙到晚上，非常饥饿，几乎是跑着去食堂吃饭。
六月、七月连着两个月加工泡椒鸡丝。
八月中旬，赵仁成带人把泡椒鸡丝运往京都、南乡以及洪城。
现在长木学校在京都、南乡以及洪城等地方都有据点，在这些城市的黑市非常出名。
八月底，星期六早上。
黄俊是京都一名公交车司机，这天跟往常一样把车开进车站，然后收拾东西下班回家。
路过东大街时他闻到一股酸辣味道，停下脚步细闻，发现酸辣味中夹杂着肉香味。
想起家里有两个多星期没吃肉了，他左右看了看，然后钻进东大街。
循着酸辣味，他走到一个胡同口。
胡同口走出来两个年轻的小伙子，其中一个小伙子小声问：“同志，我们有酸辣鸡丝和一口香鸡腿，要不要？”
竟然真的有肉！
黄俊瞪圆眼睛：“怎么卖？”
“按包卖，酸辣鸡丝二毛钱一包，一口香鸡腿五毛钱一包，不要票，你要几包？”
黄俊身上只有八毛钱，想了想说：“便宜点行吗？”
“都是实诚价，不能便宜。”
他拿出八毛钱：“我只有八毛钱，你们愿意卖我就买一包一口香鸡腿，两包酸辣鸡丝。”
小伙子笑容不变：“算了，算了，大家都不容易，卖给你了。”
小伙子拿出三包东西递给黄俊，黄俊摸了摸，又闻了闻，确定袋子里装的东西是肉后才快步离开。
黄俊不是第一次来黑市买东西，但这次他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盯着自己，吓得狂奔回家。
他家是一家人住一间屋，上有父母，中间有兄弟媳妇，下有儿子和闺女。
一间七十多平方的屋子住了二十来口人。
他走进屋后立刻把门关上，他媳妇问：“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
黄俊关上窗户：“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