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凡尘点了点头,淡淡一笑,道:“我的酒量一直不错。以往,我若喝多了,会让人占便宜。所以,无人的时候,我便偷偷饮酒,这酒量也就练出来了。只不过,有时清醒着也不是好事。痛太清楚,醉才不会难过。来,喝酒。”言罢,直接趴在几上,伸出舌头,一口口舔掉几上的酒水。
胡颜端着酒碗的手一抖,洒出一些酒水落在几上。
燕凡尘忙舔了两口,然后就将半张脸拍在了满是酒水的几上,看着胡颜,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他嘟囔道:“宝宝,我酒量很好,你放心喝,我就这么看着你,不会让你醉倒后无人搀扶。”言罢,竟是吧哒了一下嘴,缓缓闭上眼睛,睡着了。
胡颜愣了愣神,笑道:“你这是逗我呢吗?”
燕凡尘突然张开眼睛,口齿清晰地道:“没有,我看着你呢,你放心。”言罢,再次闭上眼睛,睡着了。
胡颜哑然。所谓睁眼说瞎话,就燕凡尘这样吧?还真是…… 能糊弄死个人咧。
司韶起了坏心思,喊道:“同饮!”
燕凡尘竟直接坐起身,举起碗,道:“同饮。”碗里没有酒,他却吞咽了两口,然后再次将脸拍在几上,侧头看着胡颜,笑了笑,重新闭上眼睛。
这配合,真是绝了!
胡颜一口喝干碗中酒,刚要张嘴说话,却又闭上嘴巴,生怕打扰了燕凡尘休息。
司韶嗤笑一声,道:“还真是宠着。”
胡颜用眼尾扫了司韶一眼,道:“你趴下试试,我也宠着你。”
司韶道:“我酒量没他那么不济。”倒满两碗酒,将其中一碗递给胡颜,“瞧你这憋闷痛苦的模样,太像被小妾挤兑、被夫君抛弃的糟糠下堂妻。”
胡颜正喝酒,问听此言,放下酒碗,道:“我若不喷你一脸,你是不是浑身不舒坦?”
司韶道:“喷吧。”
胡颜横了司韶一眼,道:“你呀,真不可爱,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好了,何必拐弯抹角的说我是什么下堂妻?”
司韶冷冷道:“我问了,你不想说,我岂不是白问?”
胡颜道:“你还挺有理!”
司韶喝酒,不搭理胡颜。
胡颜又喝了一碗酒后,问:“司韶,你可知,什么蛊会出现两个青色小点,一个点在手腕处,另一个点在胸口?”
司韶的呼吸一窒,睫毛轻轻颤抖两下,看向胡颜,问:“你见过这种蛊?”
胡颜点了点头,道:“和我说说吧。”
司韶的脸色变得难看,抿了抿唇,开口道:“这种蛊,已经不能算是纯粹的蛊,是蛊与戾气的混合体,名曰恨绝。两点青豆,一处在手腕,一处在胸口,永远不得见。但是,你若杀死其中一只,另一只会立刻钻入心脏,疯狂撕咬。中蛊之人,唯有绝相思、情爱,心中常生恨意,才能喂饱恨绝蛊,否则…… 恨绝蛊会将他的心撕咬成千疮百孔,无药可救,无蛊可降。”
胡颜脸上的潮红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惨白。
司韶一把攥过胡颜的手,细细检查着她的手腕,见那上面并没有青豆大小的恨绝蛊,才狠狠地嘘了一口气。他暗自嘲笑自己道:真是太过紧张。明明已经种下相思蛊,怎还会有恨绝蛊的立足之地?如果是关心则乱。
然,胡颜的反应却让司韶刚放下的心又提溜了起来。
司韶问:“怎么了?可是有谁中了此蛊?”
胡颜收回涣散的目光,看向司韶,喃喃道:“曲南一。”
司韶皱眉,问:“怎会是他?!”
胡颜的眸光骤然一冷,问:“何出此言?”若是一般人听到她所言,定会表示惊讶,但司韶却表现得并非如此。他关心的侧重点是,这个恨绝蛊,怎么中在了曲南一的身上?看来,他对恨绝蛊知之甚详。面对胡颜的逼问,司韶的眸光略有躲闪,却还是如实回道:“得相思处,十步之内,必有恨绝。我为你寻得相思蛊,也顺手带走了恨绝蛊。有人…… 有人求走了我的恨绝蛊,没想到,是…… 是用在曲南一身上。”
胡颜攥着碗的手开始发抖,脑中那根名为冷静的线被拉成了满弓,随时有断裂的危险。她静坐着,半晌不语,生怕自己一开口,就是咆哮与责备。这种时候,能随便将此厉害之物给别人吗?!而这个别人,到底是谁?!可以让司韶奉出恨绝蛊?!
太多的疑问,如同一头头牦牛,在胡颜的脑袋里横冲直撞。她的眼角红了,不是因为想要流泪,而是因为一种无法宣泄而出的怒!
司韶见胡颜如此,知自己做错了事,却因嫉妒曲南一在她心中的地位,竟不想主动开口解释。他想,只要胡颜询问,他就原原本本的告诉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固执和傻乎乎的坚持。这种特点如果运用得当,会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但如果运用不当,便会成为不可调和的矛盾,感情的硬伤。
胡颜确实问了,但她问得是:“真的药石无救吗?”
司韶心中烦躁,不耐烦地道:“我都说了,药石无救,你听不懂吗?!”实则,并不是这样。他只是不确定,自己在胡颜心中到底站在第几位?
胡颜缓缓抬起眼皮,看向司韶。
那种饱含恨意和失望的眼神,令司韶的灵魂为之战栗!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因为…… 心痛。她竟不问缘由,便恨上了他?!曲南一真得那么重要?重要到,不顾他们之间多年的情谊?他是错了,不应该将恨绝蛊给别人,但…… 他也有自己不得以的苦衷。她不问,她竟然不问?!
司韶心中的怒火瞬间燎原。他不能继续留在此处,他怕自己会点了酒楼,然后……活活儿烧死那个不知好歹、不懂人心的老妖物!
司韶被胡颜的眼神刺激到,无法冷静思考,却留着一丝清醒,知道不能伤害胡颜。他恨得不行,直接掀了几,吼道:“你为曲南一要与我翻脸?!”
燕凡尘被掀飞,头撞在另一张几的角上,瞬间流淌出一行鲜血。
胡颜看向燕凡尘,眸子缩了缩,吼道:“滚!”
司韶本想去看看燕凡尘的伤,但被胡颜如此对待,竟变得怒不可遏。他口不择言道:“每一次,你都对我招之则来呼之则去!我不是你摆动的人偶!你再敢让我滚,休怪我滚了不再回来!”
胡颜一个碗砸去,吼道:“滚!”
司韶那双红眼睛里划过恨意和决绝,隐隐的,还泛着委屈的泪水。他一转头,直接离开,挺直的背影,带着三分倔强。
胡颜道:“带你们主子回去。”
一直尾随着的韩拓和柳恒出现。
韩拓将燕凡尘背在背上。
柳恒问胡颜:“姑娘可要回去?”
胡颜从席子上捡起酒碗,倒上一杯酒,摇了摇头,然后仰头喝下,让烈酒入腹。她在得知恨绝蛊源于司韶的时候,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她好像知道,假大祭司要得是什么了。
呵…… 真是既幼稚又可笑,却偏偏折磨的人想哭。
胡颜一碗接着一碗地灌着酒,决定用酒水浇灭心中的伤痛。最起码,要淹死它!
有人以天下为棋,布一场局。
有人以万物为资,画一盘棋。
她就以情劫为由,豪赌一局!